從今往後,我踮起腳尖去接近我所有的希冀與夢想。
【在美麗人間行走】
樊淨言下載了很多手機壁紙,再倒騰到我的手機裏,有蒼翠欲滴的葉子,草叢裏無限延伸的鐵軌,暮光下金色的建築物,炎夏瞬息萬變的流雲……每一張都美不勝收,我特別喜歡整個夜空都被煙花爍亮的那一張。
即使是被灰塵覆蓋的黯淡人生也至少應該有一次吧,能拔開那些塵埃,在溫柔燃燒的蒼穹下震撼沉醉,噤若寒蟬。煙花須臾,一種毫無保留的釋放,最真實而完整的自己。
——最真實的我想要做一些哪怕結果是徒勞的掙紮。被這個引體向上的動作牽引,在父親的書房,我踮起腳尖去夠書櫃頂上的風箏,記得那是童年時代父親做給我的,我拉著風箏的邊緣拚命往外拽,結果被一本羊皮記事簿重重的砸了腦袋。記事薄扉頁上寫著:寶寶日記。
屬於爸爸的日記本,記錄的每一個字卻都是關於我,第一次被逗笑,第一次出牙,第一次開口叫爸爸,第一次放開他的手走路……
我看到了一個不善言辭,默默疼惜著女兒的父親,他也會為自己有時無法抑製的壞脾氣深深自責和後悔,會為不知該如何同漸漸變得敵視他的女兒溝通、化解誤會而焦灼,並慢慢畫地為牢的絕望起來。
我撫摩那些溫柔黯淡的文字,悲傷不已,原來每個人在受困時候,往往難以發現自己也在孤立無援的狀態下化成了一堵牆,擋住了別人也隔絕了自己。正如樊淨言所說,如果能稍稍努力,去觀望牆外的世界,哪怕一時無法翻越,也能獲得鼓勵。
其實那晚,父親擺弄了那本《機器貓》後,沒有帶上門走人,我也沒有如預期那樣的滑入夢鄉,而是如臨大敵的看著他輕悄悄走到我床邊,伸手給我掖了掖被角。我告訴自己這行為太滑稽,我會掉一被窩的雞皮疙瘩,結果卻捂著密不透風的被子一夜好夢到天明。
我就那麼捧著《寶寶日記》呆立原地像被施了定身術,記憶如挽不牢的綢帶飄浮纏繞在周圍,直到父親一邊說著“出來吃飯了”一邊推開門。他看到我,也看到我手裏的日記本,微怔了怔,不無懷念的輕聲說,如果能時光倒流就好了……
一霎那我感慨萬千,怯怯的叫了一聲“爸爸……”,我已很久不曾這麼稱呼過他,即使父親迅速的背過臉去,我還是看到了淚水飛快的漫過他的眼眶。
之前所有的事,對不起……我垂下頭難過的說。
不……我也有不好,對你太過嚴厲了罷,教育的方式也存在問題。我今後不會再……
我驚訝的聽著父親說出了仿佛承諾般的話,心裏一寸一寸的柔軟起來,漸漸相信同樣傷痕累累的我們或許真的可以從這樣心平氣和的交談開始被治愈。
當那夜一個個火球升騰到高空炸開,黑暗都被點亮夜色輝煌,校廣播站幹事封月蘇的身影在明亮的廣播室一閃而過後,用來播生硬的校訓的學校喇叭便流瀉出繾綣清音,歌聲蜿蜒成一條河流,穿越了成長時隱時現的悲喜與無常。
猶記少年昔/仗劍自飄零/天涯由人行/何妨雨雪霜飛斷長亭……風過之後,我才發現臉上有幹幹的淚痕,淚腺不屈服於痛苦,卻在感動裏潤濕了眼睛。
黑夜和白晝此消彼長,直至漫長的光陰爬過肩膀,我們燃燒了多少熱血,又蒸發了多少淚水,來換取生命中顛撲不破的真理。關於在對美好不停歇的追求中自動蕩向堅韌的信仰,和也許飄零但不會歸零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