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引子(1 / 1)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嫦娥奔月,妖狐拜月——自古以來,與月有關的傳說眾多,喜也好,悲也罷,明月總歸是那輪皎潔的明月,依然寧靜安嫻,依然遺世獨立。

日月輪轉,晝夜交替本是亙古不變的法則。比之光明的白晝,夜晚就多了幾分危險的意味;比之耀眼的陽光,月光就更顯清冷,耐人尋思。

夜與月,注定要與傳說為伍,生生不息,綿遠留長。

雖然傳說不一定是真的,但是明月確確實實和某些族類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淵源,夜晚的黑也確實比白天更具神秘,甚至是危險的色彩。

那是夜讓月光更清冷,還是月讓夜晚更神秘?

誰知道呢。

很多年前,有一位叫張若虛的才子在江畔即興揮灑,留下了號稱孤篇蓋全唐千古名篇《春江花月夜》。對當時的他而言,他一定不知道恰是這一刻的才情,使得自己被載入了曆史,隨著自己的作品被長久地保存下來。

他也並不知道,恰逢在另一個時刻,另一泓江水之畔,也有那樣一輪攝人心魄的明月,以它為引,才有了我們現在的看到的這個故事。

月,依舊明亮皎潔。

長江奔流入海,以中下遊揚州至入海口一段稱為揚子江,少了穿越山川平原的波瀾壯闊,到這裏,已經是平靜安然。

也正是因為水勢舒緩,才使得此時水上映出的月影格外完整清晰。

隻是此情此景,很難讓人聯想到舊時詩人筆下的千古佳句。

因為此時江中的那輪圓月,並非純淨的皎白,而是灼眼的鮮紅色。

不僅僅是月影,放眼望去,視線能及的江水,竟然都是紅色。雖然江南一帶有“十裏紅妝”的送嫁風俗,縱然紅色多是代表喜慶,可這一種紅,實實在在和喜慶沒有半點關係。

熊熊的烈火,孤零零地飄在江上,隻有火光中那殘存的些許漆畫和雕花,才能悄悄訴說這條船曾經的光華和不凡。而眼下,整條遊船都被火焰****,莫說是外表精致沒有生命的遊船,就是船上原本的載客,也隻怕是凶多吉少,生機微渺。

仔細看去,水中那輪紅月,不僅是火光躍動,火光底下本也是一片通紅,那紅色蜿蜒曲折,源頭正是火光的起點——再仔細分辨,確有數道鮮紅緩緩沿船舷流下,與江水混為一體。

而此時在順遊而上快要接近長江源頭的地方,一隊人馬正戎裝夜行,在夜色的掩護下乘舟渡江。緊急,忙亂,可除了盔甲和盔甲偶爾摩擦的聲音,就什麼都聽不到了。從鎮守西南到遠調西北,或許絕大多數人心裏都不會情願,不過,縱使是有這樣的負麵情緒,也隻能老老實實放在心裏,不能為外人所知。

畢竟是君命大於天。

在形色各異的將士當中,那一抹小小的身影不免顯得有些突兀。緊閉的嘴唇,近乎木然的表情,看不出一絲的情緒波動。明亮的雙眸,在夜色裏微微有些顯眼,眼裏映出的月色,清冷漠然。

夜色江風孤月寒,就連夏末最後一點的暖意,也在那刀劍和盔甲反射出的光芒上消失殆盡了。思忖之間,一件厚重的披風被蓋到他的肩頭,回身看去,一張相似卻成熟得多,滄桑得多的臉龐,同樣是看不出分毫的波瀾。兩人都默契十足的沒有發出開口,靜靜地,靜靜地把這些隱藏在心裏的波動,慢慢地沉浸在無聲無息的夜色裏。

夜,正長。

漫長的夜裏,這一切都來得無聲無息,最終也隻能是了無痕跡。

自太祖皇帝平定天下四海歸一,百姓都已習慣了安定平和的生活,即使是邊關告急,也不見得有多少人會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這一夜會對他們的未來有怎樣的影響。就像沒有人會知道,曾經在那艘遊船上發生了怎樣的故事,亦或是悲劇。

最清楚這一切的,恐怕就是江上那輪圓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