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玉幾人不動聲色靠近門口的時候聽見裏麵傳來幾聲撕裂的咳嗽聲,一聽便知屋中人的痛苦。
琉玉轉頭正好看見琉雲笙眉頭輕蹙,然後很快又鬆開。
琉玉知道他這是在擔心,偏生他是個悶葫蘆所有的苦澀都一個人往肚子裏咽從來不會讓她擔心。
幾人安安靜靜地站在屋外半晌,飯團子最靜不下來,一開口就打破了沉默,那聲音,響亮得裏裏外外的人都聽得見。
“爹爹,我們不進去嗎?”
飯團子睜著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無辜地眨呀眨。
他這雙眼睛也不知道像誰,尤其是他睜著大眼朝你無辜地眨啊眨的時候,那顆心都被融化了,倒是他那口中氣十足的大嗓門和琉玉十分地相似。
琉玉正打算轉頭教訓他兩句就對上他的大眼,霎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緊接著便聽到麵前的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內打開。
開門的小丫頭一開門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這一大一小四個人差點沒尖叫一聲摔在地上。
“咳咳,怎麼了?”裏麵傳來南琉王妃無力的疑惑聲音。
那小丫頭站在門口磕磕巴巴地指著四人道,“王,王妃,他們,他們……”
後麵的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介紹,這麼四個人她一個也不認識,男的帶著半張麵具,女的也神秘兮兮的遮了臉,隻有一個半大的小姑娘和小男娃同時抬頭睜著眼無辜地盯著自己看,這組合實在,怎麼看怎麼奇怪!
裏麵的咳嗽聲似乎近了些,片刻之後便見南琉王妃被另外兩個小丫鬟扶著走出來。
王妃的臉色很白,白得近乎透明,眼窩深陷,頜骨突出,整個人被厚厚的狐裘裹著,但還是能看得出來她比起四年前整整瘦了一大圈,已經是一個重症的病患了,仿佛隨時就會被病魔奪走了生命一般。
琉玉鼻子一酸,差點失控地哭出來。
琉雲笙放在身側的手幾不可見地一僵,露出來的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
南琉王妃在看見琉雲笙的那一瞬,雙眼一瞬間睜大,身子不受控製地顫抖,蒼白的臉色比方才更失色了一些。
“王妃,您怎麼了?”一側扶著她的小丫鬟感覺到她的異樣,連忙擔憂地問道。
南琉王妃的眼睛一直落在琉雲笙身上,一刻也不曾離開,聽到小丫鬟的問話也沒有回答,她顫抖著步伐上前,雙手慢慢地抬起最終落在琉雲笙戴了麵具的臉上,嘴唇顫抖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琉玉連忙偏過頭,悄悄擦了奪眶的眼淚。
飯團子睜著咕嚕嚕的大眼睛奇怪地看著南琉王妃,扯了扯琉雲笙的衣袖,“爹爹,她是誰啊?”
團子脆生生的那一聲‘爹爹’吸引了南琉王妃的心神,她轉過頭對上一雙天真無邪的眼睛一時間愣住了。
琉雲笙這才摸了摸飯團子的頭道,“團子,叫祖母”
飯團子眼前一亮,一下子撲倒南琉王妃身前抱著她的腿仰頭脆生生地喚,“祖母”
這下不隻是南琉王妃愣住了,就連一旁的三個小丫鬟也愣在當場。
祖,祖母?
南琉王妃愣神過後倒是沒有太多意外,她轉頭看向一直沉默一旁的琉玉和她手上牽著的小女孩,然後轉頭吩咐道,“你們先下去吧,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準進來”
“是”
三個小丫頭壓下一肚子的好奇離開。
南琉王妃將四人迎進屋,顧楠看著她顫抖的步伐,抿著唇上前扶住她的手臂,仰頭道,“祖母,阿楠扶著你走”
見狀,飯團子也興奮地想去扶南琉王妃的手,但由於個頭不高隻能抬高手去牽。
兩隻手上都是軟軟的小小的手,這一刻南琉王妃的心被幸福漲的滿滿的,背轉過的身子微微彎著,蒼白的臉上被淚水席卷。
南陽一百三十九年深冬,南琉王妃最終熬不過寒冷的折磨,含笑而逝。
第二年春,琉玉坐在西楚皇宮最高的攬月樓上雙手撐在膝蓋上抵著下巴,目光落在扶風的上空。
從這裏可以將扶風的一草一木皆納入眼底,但琉玉坐在這裏卻生出了一股子高處不勝寒的惆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