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客氣,我隻是不想砸了‘海岸線’的招牌。”

雖然他用了這樣尖酸的語調,但已經熟悉他脾氣秉性的沙織卻絲毫沒被迷惑,她笑嘻嘻地又說了聲謝謝。這次柳澄跟著她一起笑了,一邊念叨著“你笑得真像隻小狐狸”一邊故意揉亂了她的頭發。

“那麼,咱們‘海岸線’的主唱就叫小狐狸吧。”羅言走過來,又私自做了決定。緊接著他遞給沙織一杯橙紅色飲料,“今天辛苦你了。”

“這是什麼飲料?”

“酒吧裏不賣飲料。你放心喝吧,我讓調酒師特意調的,度數很低。”

沙織輕輕抿了一口,像是石榴汁,又帶著一點點辛辣的味道,還算好喝。

柳澄被其他人拽去打牌,羅言就坐在了他的位子上——坐在沙織旁邊,停頓了幾秒,他問她:“你不會反感吧,像這樣來酒吧演出?”

“不會。”沙織搖搖頭,“我覺得這樣很好,萬眾矚目的感覺。”

“我們當初給樂隊取名‘海岸線’,就是想從這裏開始揚帆起航,親手去實現我們的夢想——總有一天,我們的樂隊會站在萬眾矚目的高台上,接受眾人膜拜。”

羅言告訴了沙織很多關於他們夢想和理念的事情,雖然年少輕狂,但是卻很容易讓人熱血沸騰。沙織認真地聽著,她喜歡他在講述這一切時神采奕奕的眼神,那雙眼睛裏閃爍著夢的顏色。

其實每個少年的心中都會有這樣一個偉大但卻幼稚的夢想,隻是很少有人有勇氣說出來,更少有人會一步步著手去實現它。所以與其說沙織跟羅言誌同道合,不如說她是欣賞他這種敢想敢做的勇氣。

但是當他握住她的手說“總有一天我們會在全世界巡回演出,那個時候我會帶你看遍大千世界”的時候,沙織是真的相信了,她相信眼前這個少年許下的這個美好諾言。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果酒的緣故,沙織覺得自己有些醉了,她看著周圍那些熟悉的麵孔,心裏高興得像是要飄起來了,能和這些人——能和羅言一起去實現夢想,這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啊!

{逆時針?逆轉顛覆}

沙織一路狂奔到音樂教室門口,推開門,空空如也的角落讓她不得不相信了剛剛聽到的消息——“海岸線”樂隊解散了。

這是什麼情況!沙織倒吸了一口氣,自己不過是參加交換生活動去了法國兩個月,為什麼回來後樂隊就解散了?剛才收到柳澄短信的時候,她還以為他在騙她,柳澄說如果不信可以去音樂教室看看,她就急急忙忙跑了過來,看到的果然是沒有了架子鼓沒有了貝司的空白牆角。

“什麼時候解散的?”沙織沒有回頭,好像是在對著空曠教室發問。她聽見了身後的腳步聲,她感覺到那個人站在了她背後,她知道那個人是柳澄。

“一周前吧。”

“為什麼解散?”

這次柳澄沒有立刻作答,停頓了幾秒鍾,才開口回答:“羅言要退出。你也知道,他是這個樂隊的靈魂人物,樂隊靈魂退出了,樂隊怎麼可能還存在?”

大家是因為羅言才聚集起來組建樂隊的,如果將這支樂隊比作搭建在海灘上的沙子城堡,那麼羅言就是用來搭建城堡的沙子中的水分,如果抽掉了水分,城堡必將隨之轟然坍塌。

沙織沉默了一會兒,丟下一句“我去問羅言”掉頭就走。

站在三年級的走廊裏,沙織仰頭看著從教室裏走出來的羅言,她看著他走到自己麵前,她發現了他笑容裏夾雜著的疲憊,她聽見他對自己說“你從法國回來啦”。

沙織一眨不眨地直視著他的眼睛,“你為什麼要解散樂隊?”

“我沒有解散樂隊,我隻是退出樂隊,樂隊散了是在我退出之後。”

“那你為什麼退出樂隊!”

“今年我高三了,該收心學習準備高考了,沒有時間和精力浪費在樂隊上。”

流暢的對答,羅言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就好像是在背誦提前想好的答案一樣。沙織不由自主地咬住下唇,緊蹙著眉盯著他,一言不發。

過了好久,久到沙織的腿都站麻了,羅言才出聲終止了這場沉默:“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回教室了,還有卷子要做。”

在他轉身的瞬間,被沙織扯住了手腕,她低垂下頭,聲音顯得悶悶的有些潮濕,“羅言……你和我的約定,反悔了嗎?”

她記得在那個悶熱的酒吧裏,羅言說過要帶著他們的樂隊去巡回演出,他要帶她看遍大千世界。她記得他拉著自己的手奔跑在驟雨初停的街道上,她記得自己撞上他的後背然後他回身擁抱了自己,她記得他說要一起去實現夢想。

然後這所有的一切,在此時此刻,要全部宣布作廢嗎?

羅言輕輕抽回了自己的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語氣溫和:“別哭,我不會反悔,我仍然會帶你去看遍大千世界……隻是沒有巡回演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