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不利,我被一隻鬼盯上了!
沒錯,就是一隻鬼,而且至少也是有好幾百年修行的那種老鬼。
我一直是個不算太堅定的無神論者,以前當連長時,從連隊到哨位要經過一條漆黑的小道。有一陣子,士兵們都說一到夜間就不時聽見路上有陰滲滲的哭聲,他們都拒絕去上哨,就算挨個兒被我踢腫了屁股也不肯去。一幫老爺們兒全縮在燈火通明的營屋裏抱著頭,用手指著營房外麵一片滲人的黑暗,強烈要求我體現一下軍官的模範帶頭作用。
“一群驢日的!”我衝他們比劃了個鄙視的手勢,揣著自己隨時準備放棄的無神論,壯起膽獨自向那條小路摸去。
漆黑的小道上伸手不見五指,山區特有的勁風呼嘯而過,在耳邊形成不可捉摸的怪聲,確實,有點陰滲滲的!
該起個路燈啥的,我自言自語著,算是給自己打氣。
這時,在一陣陣陰風的伴奏之下,果然有淒慘的哽咽聲從路邊的灌木叢中隱隱約約、時斷時續的傳來。那聲音淒愴尖利,似遠又似近,象一隻細細長長又滑滑膩膩的蒼白小手,輕輕地從我喉嚨裏鑽進來,將心髒緊緊拽住,再慢慢地吊起來,很快就讓我渾身爬滿雞皮。
我定睛看過去,那裏黑乎乎一片,但隱約可見兩點綠油油的亮光,別說,同傳說中的鬼火真有幾分神似。
無神論啊,我的無神論,我堅持了二十幾年的唯一信仰。我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決定在徹底放棄自己的信念前先飛一塊板磚試試。於是,一隻可憐的瘸腳花貓慘叫著從灌木叢中鑽了出來,無比幽怨地盯了我兩眼,很快就竄上路邊的矮樹消失不見了。
那隻花貓的身心一定受了嚴重的創傷,悲愴的鬼哭從此就消失不見了,以後的幾年裏,再也沒有人聽見過鬼哭。至於那幫驢日的爺們兒,很快就捂著自己的屁股老老實實地排著隊去上哨。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同鬼打交道的故事,但這次肯定和上次不同,那鬼就在前麵不遠處盯著我,貨真價實,絕不是掛鬼頭賣貓肉。
我正站在團機關大樓的軍容風紀鏡前,伸手整理著自己軍裝上的風紀扣。那鬼在裏麵衝我呲牙裂嘴,陰森森地說道:“你還沒有覺悟,真的不了解我的痛苦,一個人被生生地分成兩半的痛苦!我需要你,快來吧。”那鬼臉色蒼白,身材修長,一身古代服飾,我分不出是那個朝代,但看上去象電影中潦倒落魄的書生。
這裏是陽光明媚的軍營,身邊來往的都是充滿陽剛之氣的軍人,那鬼卻毫不在意,得意地衝我扮著鬼臉,不對,它不用扮,本來就是鬼臉。
沒有人注意到它,或者說根本就看不見它,隻有我看得清清楚楚,它在那裏!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已經一個月了,我早已從最初的驚恐萬分進化到現在的麻木不仁,無力地說道:“大哥,你放過我吧。你已經死了,你是鬼!鬼應該有鬼的生活,有鬼的追求,有鬼的尊嚴,不要老是賴在我身邊好不好?你看,現在這時代與你那會兒不同了,滿天都是飛機,滿大街都是電腦,裝神弄鬼,早就不流行了!”
那鬼根本不理會我的苦口婆心,繼續有氣無力地說道:“快來吧,我需要你!”一個月了,它根本不管我的想法、感受和需求,就這樣一個勁兒不停地念叨著,開始還隻是在夢中和夜間出現,最近,已經明目張膽到大白天就出來遛達了!
徹底的的絕望和麻木讓我失去了恐懼,衝它比出個華麗的中指,說道:“你省省吧,別以為扮個鬼相就能嚇倒我,需要我的地方多了去,華爾街,好萊塢,麥當勞,白宮,聯合國,還有基地組織,哪邊不是嚷嚷著需要我?我一秒鍾幾百萬的出入,跟你耽擱得起嗎......”說罷,我瀟灑地一個原地一百八十度大轉身,一頭撞在身後的一個傻大個兒列兵身上。摸著有些紅腫的鼻子,我惱羞成怒,忍不住吼道:“你奶奶的,怎麼象鬼一樣的,吱一聲要死啊!”
列兵有些敬畏地看著我肩上的一杠三星,忙立正道:“對不起,領導!我以為你已經從鏡子裏看見我了。”
鏡子裏,我隻能看見那死鬼。我心裏嘀咕著,搖了搖頭轉身離去。那鬼還在鏡子裏死不悔改地嘮嘮叨叨道:“我需要你,快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