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發瘋地在田野上狂奔,直到氣喘籲籲,淚流滿麵。
“把自己的不幸加注在別人身上,隻會更加不快樂啊,收手吧,別再做這些事了。”
“剛剛那些是怎麼回事?”她知道他陰魂不散,隻得鐵青著臉問道。
“我施了個小魔法,”泉己聳聳肩,“幫你構築一個幻境,這樣可以幫助回憶。”
“你真的很閑,你幫每一個思念去世的人都這麼做嗎?”發泄完後似乎舒服了一些,女孩的氣色不再那麼蒼白。
泉己搖搖頭,“我隻是不願你還活在過去裏,淮肯定也是這麼認為的。”
紅葉冷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來,我帶你去玩玩吧,”泉己拉起了她,“有些禮物,我想可以送給你。”
泉己帶著她穿梭在濃重的暮色之中,紅葉發現他又開始背起了那個有些髒兮兮的行囊,他的腰間別著一串又一串的鑰匙,在清涼的夜色中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響,有點像聖誕夜的頌歌。
紅葉知道,他在取信。
小巷裏,轉角處,柵欄旁,他用鑰匙打開一個又一個紅色的信箱,而這些一封封沒有郵戳的信件,是送往天國的一段段思念。
原來,他真的是幽靈呢。紅葉第一次發現,原本如此虛無縹緲的他,也是如此真實的展現在自己麵前,就像這一切都是夢境,如同她一直不願相信淮已經去世。
那個出現在家中樓下的信箱真的不是偶然,有思念的地方,就會有那個紅色信箱,就會有這個叫做泉己的郵遞員。
“你看,他的兒子死於空難,而這麼多年來他一直自責,如果沒有要求孩子出國念書,他就不會失去他。”
“他因為妻子出軌而過失殺害了她,我看得出他寫信時一直在懺悔,連現在他自己也快要離開人世,或許他也認為這樣會是解脫吧。”
“她每天晚上都會抱著那個洋娃娃睡,其實那本來是要送給那個已經夭折的孩子。”
他拉著她走過一個又一個窗戶旁,看人世間的種種美好,看社會中的種種炎涼。
“雖然我們很渺小,但至少可以幫幫他們,就像你幫助那些孤兒院的孩子們一樣。”泉己抬手揉了揉她被冷風吹得有些淩亂的頭發,眼睛明朗似乎能看穿一切。
是的,紅葉知道,她會代替淮來定期看望貝貝他們,不光是因為淮的囑托,還有她可以在這些孩子的身影上看到過去的自己。
那樣期待關注,渴望溫暖的生命。
ACT 6
那一夜,紅葉覺得自己是從未有過的充實。
他們飛奔在寒冷的街巷中,給拾荒者遞上一杯溫熱的茶,扶著乞討者過馬路,給行人派發聖誕節前的小禮物。因為長期站在冷風中,他們整個人都顯得蓬頭垢麵,從泉己自己的方向看過去,他能看見帶著兔子帽的紅葉那凍得通紅的鼻頭,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她在哭,誰知女生隻是吸了吸鼻涕,然後沒什麼形象地咯咯笑了起來。
“紅葉!”他突然出聲喊道。
正在給路邊的拾荒者盛薑湯的女孩回過頭朝著他笑,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汗水在她的臉上晶瑩剔透,她興奮地朝男生招招手。
泉己很快的,按下了手上相機的快門。
女生顯得有些邋遢,穿得也十分寒酸,雖然整過容卻依舊不完美的唇瓣,但是泉己在那一刻卻突然覺得,即便是世界上再美好的女孩也不如她。
城鎮的冬天是帶著刺骨的嚴寒,忙完以後他們就坐在二十四小時服務的快餐店裏喝熱乎乎的柚子茶。他們兩個並不算熟悉的陌生人一直聊到天邊泛起白肚皮,最後紅葉終於趴在他的懷裏撕心裂肺的大哭起來,而泉己也隻是一如既往的撫平她眉宇間的褶皺。
“放心吧,你會遇到更好的。”男孩輕笑著道,“所以不要再將自己的難過轉移到別人身上了,即便是去憎恨言落,淮也沒有辦法回來了。”
這句話其實她曾經聽過很多次,但卻從來都沒有記往心裏去,隻是這一次聽見泉己這樣在身旁安慰自己,突然就覺得心裏會柔軟了很多。
她並沒有很快就答應他,但是這麼想著的同時,卻發現男生輕撫自己眉毛的手變得白皙了許多,泉己的皮膚一直都白得近乎有些病態,但她知道這是因為對方是幽靈的關係,但男生現在整個的輪廓都白得不正常,近乎透明,連臉龐的棱角都開始有些模糊起來。
當她出聲問出自己內心的疑問時,男生卻調皮的笑笑。
沒什麼,不過是因為幽靈不太喜歡陽光的關係。
他用故作輕鬆的語言結束了這個瘋狂卻美好的夜晚,然後放下了還搭在對方眉毛上的手。
ACT 7
整個冬日的假期她都和泉己膩在一起,他們總是喜歡在快餐店吃著熱騰騰的皮蛋瘦肉粥,在街角巷口用數碼相機瘋狂拍照,然後將它們一個個貼在小木屋的牆上,像拚圖一樣堆疊起來。
情人節的那天晚上,紅葉買了兩打啤酒拉著泉己蹲在那一層層照片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她搖頭晃腦地對男生說這是自己第一個沒有淮在身邊的情人節。
男生善解人意的點點頭,他知道她有些醉了,雖然這些日子以來,他可以慢慢幫助她緩解落寞的心情,但是今天這個月亮薄涼的晚上,大概還是會有些懷念的吧。
紅葉輕靠在男生身上,聞著對方身上清淡的香味,她就那樣拽著對方的手,聽著小木屋外呼呼的北風,慢慢喝光了那些啤酒。
似睡似醒時,她感覺有什麼溫暖的東西圍上了自己的脖子,仔細一看才發現泉己將他的圍脖遞給了自己,“晚上涼,不要感冒了。”
她抬起頭看著他,他還是輕輕的笑,月色照耀在他的身上,一身邋遢卻也掩蓋不住的光華。
月光很濃,月色很涼,一如同泉己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