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位員唐糖,一身超小號黑色燕尾侍者服,紮著雪白領結,肅立在客廳邊,請諸位用餐者到餐廳就坐。

客廳已屬寬敞,餐廳比客廳還大,二百十七度麵南觀景落地窗,十四張高背極簡造型餐椅,環繞著漸進透明色大圓台麵。等六位女士五位男士全部落座,唐糖為每位女士遞過一柄閃繡團扇,每位男士一把青竹折扇,隆重介紹說:下麵,請我們這次家宴的兩位主廚亮相。

我和尉遲有間一人一頂廚師高帽,我握一柄鯨骨鏟,尉遲有間持一把雕花刀,揮手向客人們致意。大家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唐雀還吹了一聲口哨,被鄰座的路逢雲敲了一記粉拳。

唐糖刷地打開自己手上折扇,指著扇麵上工筆勾勒的一隻威風凜凜對月狂嗷的孤狼說:“諸位,我們要感謝來賓杜閃閃小姐,蒙她鼎立出手,為女士們先生們量身定做了個性化菜單。你看,我這把折扇上就是我‘金銀妖瞳疾風之狼’的嘯傲形象。而每一道菜的菜名,都會以遊動字幕形式,顯示在你們自己的扇麵題詩處。”

路逢雲看過自己團扇上的繡像,很滿意地說:“繡得真傳神,小閃。”又去看唐雀手中的,唐雀把折扇合攏,不給她看,路逢雲一把奪過扇子打開,“嘻嘻,別害羞嘛,這隻小麻雀還挺活潑的,上麵還寫了,嗯,‘鴻浩焉知燕雀之誌’,不錯。”

唐小龍炫耀地說:“這是我給小閃想出來的耶。我的扇麵上的飛龍在天圖,是我自己的創意。”唐雀白了唐小龍一眼,說:“你怎麼不讓小閃給我寫‘小蛇焉知大鳥之誌’。”

我示意唐糖可以上冷盆了,讓尉遲有間先回廚房給熱菜配料最後定型。陳鑰邊看唐糖上菜,邊讀團扇上的遊幕:“‘芙蓉如眉柳如是’,嗯,這道菜是鹽漬話梅蜜煉冬瓜條,我最愛吃,應該是蕭肆做的;‘詩書可頌史可法’,就是這道汗青竹筒尺牘魚腸線裝豆腐衣了,該是尉遲大師的手法。‘斑騅隻係楊柳岸’,是唐糖剛端上來的涼拌雞絲吧,刀工裝飾和盤子都有東瀛風格,還雕刻了明月小船,嘻嘻,小船輕輕係岸旁,勿碰皎皎明月光,受了《廚房》一書影響的,肯定是蕭肆;‘鳥海孤鴻一人魚’,山雞翅鮭魚裏脊鹵水刺身雙拚盤,難道尉遲大師也看過吉本芭娜娜……”

杜雷雷也讀折扇上的菜單:“也是古詩啊,‘石光火中寄此身’,冰鎮雨花石蟹皇淬火醉鉗,我師父自己很喜歡用蟹鉗下酒;‘要留清白在人間’,不就是普通的小蔥拌豆腐嘛,可是師父前幾年就是不肯做,說是很難,蕭肆哥哥能做出師父說的,蔥白不奪豆腐之清味嗎?”

路逢雲不等挑選飲料和酒水,用調羹舀了一勺沙拉就吃,不等咽完就要去舀第二勺,唐雀看著折扇上菜單,說:“小雲,你怎麼先動手了,這道‘我家沙拉’,平時我和陳鑰、唐糖三個人吃都不夠,估計要再上兩盤。”陳鑰也舉筷說:“姑娘們,別客氣了。這道‘遠鄰山蕨’,要等鄰居家沒人才敢端上來的。”

唐糖見眾人已經紛紛下箸,顧不得忙前忙後倒酒水,喊了一聲:“酒水自助”,就跳上一張空餘的餐椅,加入了饕餮大軍。

我回到廚房,尉遲有間正掀開口大甕的蓋子,從甕內盛出一勺底高湯,品嚐滋味。我說:“老頭兒,三味真火難道不要錢嗎,都小半個時辰了,你還不關掉。”

“嗯,剛到時候。”尉遲有間發動靈力,熄滅了用結界聚攏收集的三味真火,說,“可以分小碗上了,我這甕精裝佛跳牆,可是用了三十六種調料,和十八種主料,鮮得來……唐糖,店小二唐糖,還不過來。”

尉遲有間喊了半天,十二碗佛跳牆都盛好在明窯花鼓盅內,唐糖才啃著一根山雞翅進了廚房。尉遲有間得意洋洋幫著唐糖把佛跳牆送出去,我在另一口灶眼上,把小火開大,從五層蒸籠上方,仔細地插進六條之字型竹管,每條竹管下方,擺上一盞和田玉雕淺邊小碗。從竹管裏緩緩流出清冽的湯水,一顆顆滴在碗內。滴滿六碗,再換上之型竹管,重新滴上六碗,最後還多出小半碗。然後把蒸籠一層層打開移走,從最下一層蒸籠中,取出六個早秋紅玉小西瓜,把用銀簽固定的西瓜分兩半打開,夾出西瓜內鑲嵌的獅子頭,用木刀平拍獅子頭,露出肉丸裏雪白的荔枝肉,給每個碗裏放上一顆荔枝,全部擺在雙層托盤,上桌。

大家正在誇讚尉遲有間的佛跳牆,老頭兒胡子都快得意的翹到天上去,見我端上的清湯雪丸,有些奇怪地問:“蕭肆,你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