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陳雄拖著沉重的步伐遊離在城市的郊區。腦中不斷的回響著剛才在酒吧裏,兄弟們的話語。
“丫的,這年頭,有錢了不起呀,照哥們的意思。就算餓死了,也不能給這些貪官們看病。”
“就是,治好了他們,好讓這些國家的蛀蟲繼續荼毒百姓麼。雄哥,你絕對沒有錯,我們挺你!”
“......”
想著想著,陳雄停住了腳步,坐在路邊較為平坦的石頭上,仰望著天空發著呆。他有著一手精湛的針灸之術,自從當初在父親手中接過那本祖傳的醫書時,他就立誌要濟世活人,讓這門接近瀕臨失傳的技藝再度綻放出耀眼的光彩。可惜,時勢比人強,各種排擠和打壓,讓他心裏有著深深的糾結。
就在陳雄陷入沉思之中的時候,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在這個空曠的郊區顯得分外刺耳。
“小雄,你果然在這裏!”
聽著這熟悉的聲音,陳雄肩膀微微一顫,猶豫許久之後,緩緩的轉過身子,勉強堆出了個笑臉,朝著來人打著招呼。
“峰哥,這大半夜的,你跑來這鳥不生煙的地方散心麼?吃晚飯沒有?”
“啥?散心,你丫的才散心,你全家都散心。勞資是專程來找你的!我問你,白天的時候,為什麼要拒絕給吳市長治病,要知道,這吳市長年末就要高升到省部了,這巴結的機會,我可是使勁了渾身解數才為你爭取來的!”
峰哥說著說著,額上的青筋凸顯,那略帶風塵的臉龐和布滿血絲的雙眼顯得分外憔悴。很顯然,為了這事,他著實費了不少的心血。
凝視著峰哥那張滄桑的臉龐,陳雄心裏有著幾分內疚。他七歲就父母雙亡,是峰哥一手把他帶大的,在他心目中,峰哥既是哥哥,也是父母。本以為學藝有成之時,能好好報答這位恩人,可沒想到,越混越墮落了。
“峰哥,你知道的,我討厭那些權貴,我有自己的理想,我濟世救人的目標裏,沒有這些貪官汙吏,為富不仁的商人!”
沉吟了許久後,陳雄艱難的從嘴裏吐出幾句話,下意識的低下了頭。他知道自己愧對峰哥,但骨子裏的那點倔強,讓他還在堅守著心底深處的一點東西。
聽到陳雄的話語,峰哥雙拳緊握,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兩人就這樣麵對麵的沉默著,半響後,峰哥長歎了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
“小雄,這個社會是現實的,理想的前提,也是要活著。楊院長那,我送了不少禮才幫你把話兜回來,你回家墊高枕頭好好想想。”
說完,峰哥從內衣袋裏摸出幾張百元鈔票,塞到陳雄的手中。碰觸到這還帶著體溫的鈔票,陳雄驀然一驚,慌忙把手縮了回去。
“峰哥,你生活也很艱難,我已經拖累了你二十年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再說了,我這不是工作了嗎,我有錢!”
“行了,你小子我還不清楚。一家人的,別說什麼拖累不拖累的,如果你真的覺得內疚,那對象也應該是小霜,她從十五歲開始跟著你,轉眼間已經十年了,女孩子的青春可是耗不起的,別辜負了她對你的一番期望!快點回家吧,別讓小霜一個人在家為你擔心!”
峰哥不由分說,硬是把錢塞進了陳雄的手裏,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後,大步的離開了。看著峰哥那略帶蹣跚的腳步,月光下那斑駁的白發,陳雄眼裏滑落下了幾滴淚水。峰哥不過四十出頭的年齡,卻已經如此的蒼老,隻怪自己不爭氣,拖累了恩人!
隨著一陣帶著秋意的涼風吹來,陳雄身子一顫,看著那已經被揉成一團的鈔票,苦澀的笑了笑。他其實有件事一直沒跟峰哥說,那就是他和小霜也許已經分手了。他無法忘記傍晚時分在家樓下看到的那一幕,小霜從一輛淺藍色的蘭博基尼上走下來,那讓人如沐春風般的微笑和那個背影高大,舉手投足間盡顯紳士風度的男人顯得是那麼的和諧。
也對,美女就該配高富帥的,當初小霜還太傻,硬是要賴著自己這攤爛泥。轉眼間,十年過去了,昔日對愛情充滿憧憬的小丫頭終於還是醒悟過來了。
不知不覺中,陳雄又坐回到了石頭上,他並不怨恨林霜。一個女孩,把最美好的青春都給了他,這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他不能阻礙心上人去尋找屬於自己的美好未來。
“大爺,賞幾個吃飯錢吧!”
一個虛弱的聲音緩緩飄入到陳雄的耳中,在這個寂靜的荒野顯得分外的詭異。抬頭望去,隻見一個長發遮麵,衣著邋遢的乞丐正跪在他麵前,那個破碗上還沾著幾顆飯粒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