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手續原來這樣複雜，陳慕言終於拿到離婚證時，默默對自己說，說什麼也不能重來一次了。
今天的五代史課程上，陳慕言覺得學生看他的眼神都多了一絲新的東西。“這群活寶，難道都知道了。現在的學生總愛打聽老師的小道消息。”陳慕言於是合上講義，對大家說，“你們自由討論討論。”
這是個選修課程，學生就十幾個。大家於是圍坐在一起，討論聲響起，教室成了雀巢。陳慕言裝作平靜的巡視了一下，他總覺得聽到了“離婚”這個字眼。他想，得幹點什麼分散一下精力了，這樣下去會神經過敏的。
下午，一個美術係的教授朋友給他一張校美術館畫展的票。本來對美術沒什麼興趣的他立馬決定去看一看。這是個個人小畫展，據說畫家是他們學校往屆畢業的學生，頗有些名氣了回來母校辦的。畫展比較冷清，現在的學生都忙著考證，沒人對藝術感興趣了。陳慕言也興味寡然。轉了一圈，剛準備走，突然瞥見一副人像，人立在那裏動不了了。
畫上是一個年輕女子的半身像，眉眼很清雅，也並無特別之處。陳慕言望著那畫，卻覺得似曾相識。再仔細琢磨，記憶卻空白了。畫的名字叫做思念。陳慕言想，她在想誰呢？
他慢慢走近，那女子的容貌在他的瞳孔裏放大。一種淡淡的哀愁沁入他的心裏，四周靜默下去。陳慕言在此刻想起了故鄉的小山村，每日黃昏有嫋嫋的炊煙。小時候的他和小夥伴走很遠去上學。他那時並不是一個特別勤奮的學生，偶爾上課思想開溜，在作業本上胡亂的塗鴉。他這樣想著，覺得看到時間流逝的模樣，看到一個年輕的靈魂慢慢地被腐蝕，變得蒼老。
這樣靜靜地看著畫上的女子，陳慕言站了很久，直到美術館閉館。這以後畫展舉辦的三天，他每天都來，來了隻駐足於一副畫前。終於的第四天，他來的時候發現畫展結束了。心裏無端地感到空虛，他撥通了教授朋友的手機。“莫森，能幫我聯係畫家嗎，我想買一副他的畫。”
朋友幫他約了畫家見麵，地點在學校附近的茶館裏。他有點緊張地去赴約，心想，怎麼跟他說呢？一個對美術一竅不通的人想買他的畫，他會覺得不屑吧。難道告訴他我愛上了畫上的人。肯定被當成傻瓜看了。
心裏正胡思亂想，卻見約好的桌子上來人已到，原來是一個女人。再仔細看，竟是畫上之人，隻是多添了幾絲皺紋。陳慕言愣了，不安地坐下來，局促地打了一個招呼。
“你好，我是陳慕言。想……”
“陳小四，你不認識我了麼？”女人卻這樣回他。
陳慕言很奇怪，這麼多年了，誰知道他小學時候的昵稱。他在家排行老四，大家都這麼叫他。
“我是明映啊，王明映。”
陳慕言隻是覺得熟悉，但怎麼也不能記憶。於是隻能尷尬的笑。
“你果然還是不記得我了，”女人有點憂傷的神色，“我可是不能忘記你呢。”
於是陳慕言知道這是他小學的同學，曾經還是他的同桌。他仿佛在某年某月的一天，偷偷以她為模特畫過一副簡筆，還作為禮物送給了她。女人告訴他，“我還留著呢。”
“你讓我對畫畫有了興趣，因為我覺得你也許會成為一個畫家。可是後來你轉走了，我再也沒有見過你。不知道為什麼忘不了你呢，真是有意思，我那時還隻是孩子，倒是在一直暗戀著你呢。”女人輕輕品一口茶，我結婚以前畫了一副自畫像，心裏想著你送我的那副畫。”
陳慕言心裏黯然了一下，敷衍著問，“家裏都還好吧，”他不知道麵對一個結了婚的曾經的暗戀者，該說什麼呢？
“我早離婚了，”女子有些期待地望著他，“你真的就一點都想不起來我了麼？”
陳慕言看著女子的眼睛，微笑，“原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