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
蘭陵。
天空中的煙花肆意綻放,甚至掩蓋了北方最亮的星辰的星芒。除了那看起來平凡破舊卻占地極大的無名府邸,整個蘭陵城都被爆竹與煙花織就的喜悅氣氛籠罩。
據說,那是座詭異的府邸,常年帶著一股子死亡的氣味。春天沒有鳥叫,夏天沒有蟬鳴,秋季沒有落葉的沙沙聲,就連冬季都沒有北風的呼嘯。
那裏永遠是一片死寂。
然,就是這樣的死氣沉沉的府邸外,此刻卻站著一位身著淡紫色及地長裙的如仙女子。
“又是一個人麼……”女子喃喃著,伸出玉蔥一般的手指,輕輕的自虛空點了點。隨著她的動作,陳舊府邸周圍平時隱藏著的金光流轉的結界流光溢彩。
女子手指在結界上輕輕一劃,那結界上便出現一條裂縫,周圍那喧鬧的被結界阻隔的聲音瞬間炸入府內。
她步入府內,結界上的裂縫隨著她的進入自動愈合,外界的喧鬧再度被控音結界阻隔在外。
府內隻餘淒冷蒼涼的古琴聲,惹得女子柳眉一擰,心中沒有來的多了幾分苦澀。
她才踏入一步,府內原已枯死的花花草草便瞬間複活,隨後以詭異的軌道迅速移動著,將她圍在中間。
她有幾分無奈的歎了口氣,水袖一揮,準確的毀掉幻術,移動的花草便瞬時化作晶瑩粉末,消失在空中。
“姐姐……你這又何苦?他——”
“錚!”
古琴聲戛然而止。
女子的步子猛地一澀,眼底有一抹沉重一閃而過。
“姐姐?”她麵上帶了一絲擔憂,再不似剛才那般緩緩地走,索性腳尖一點禦風而起,瞬時飛上了府內唯一亮著燈的閣樓。
閣樓之上,一襲白紗長裙的若怡披散著銀發,背對女子,端起的手臂尚僵僵的懸在琴上。而那原本流光溢彩的七弦古琴則是斷了一弦,黯淡無光。
女子探尋的向銀紗帳內望去,果見被淚打濕的枕巾揉成一團堆在角落。
“姐姐……人生如朝露,你這又何苦?他——”
若怡不語,離了案上古琴,緩步移至窗邊。她那略顯消瘦的身影映入窗外正猛然炸開的絢麗煙花,倍顯淒冷。
無月的夜,北方的星格外耀眼。
“已經年夜了麼……”若怡的語氣中帶了些許的惆悵:“真快,又一年了。”
又一年了,他為何還不來履行他的諾言呢?
“今年,他怕是又因什麼大的‘不得了’的事情耽擱了!”淡紫長裙的女子說話間銀牙微咬,帶了幾分埋怨又帶了怨恨。
似乎是要驗證她的話,她話音才落,便有一青鸞自濃的化不開的夜色中飛來。
若怡自嘲的一笑,有幾分不耐的向青鸞揮了揮手,那定然帶著他表示歉意的竹簡的青鸞便一個翻飛消失在夜色與層層煙花之中。
果然麼……又是如紫紫所說……他又毀了約!
幾百年了……她都懶得看他逾期不來的理由了,可他卻依舊編製著那精致的謊言!
她忽的想起那日狐族血流成河,被她親手覆滅的禁獸對她那蝕骨詛咒——
“金若怡——我暗耀河嬋,定要耗盡永生的元靈,詛咒你此生此世!今生今世,愛你的人不得善終,你愛的人無力愛你,你的絕世容顏將泯滅於命定良人,你的畢生心血將被外姓之人廢棄!你將費盡心思,苦拚天下,卻不過是為別人做嫁衣!”
她忽的淒然一笑,笑的有幾分自嘲。
他說他會為她逆天改命,到了末了還不是一樣應了詛咒聲聲?
“宿命的輪回,難道真的逃不過、逆不得麼……”若怡說著,卻忽的驟然發狠:“可我偏不信命,隻要我還活著,這世上就沒有束縛得了我的命!”
她本是發著狠的,卻有忽的一滴熾熱的淚無聲滴下,所過之處,麵皮盡數灼傷。
紫裙女子不由得一驚,慌忙上前替若怡以靈力拭淚。
她是哭不得的——那時,為救因護她而性命難保的他,她將餘生的淚都換成了熾熱的毒湯,這才為他換了一紙還魂的良方。
她很少哭,除了為他。
那人,是她糾纏她一聲的夢魘,也是她夢中唯一的執念。即便隻是夢中那虛無的背影,也足以讓她哭毀紅妝……
她:金若怡——狐族五長老獨女、盤絲弦宮首席弟子、天下第一樓天音樓樓主、《九天魔音》、《天音樂正》唯一傳人,為了區區一介仙人隱世苦等幾百年,可是錯了?
然,這不為這世界所接受的愛,本就是心甘情願的一錯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