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詩豔懷胎十月,九月初十臨盆,產下一女嬰。這天,任端兆正坐在陽台上等喜訊,接生婆抱來一個白白可愛的女嬰道喜:“恭喜任老板,賀喜任老爺,少奶奶生了一位千金小姐……”
“千金?”任端兆的腦袋嗡的一響,隻感到體內熱血沸騰,“哇”地一聲,一口鮮血濺了一地。
“不好了,老爺不行了……”接生婆抱著孩子嚷嚷著去叫人了。
任端兆手腳冰涼,身體悄無聲息地從椅上滑落下去。
天氣陰沉沉的,沒有生氣。墓地上青草依依。任端兆的殯棺被深埋地下。墓碑上“先父任端兆之墓”幾個字深刻有力。任處祥全身戴白,抱著小女兒,帶著妻子和兩位母親向墓碑鞠躬。
轉眼過了喪期,任處祥脫下孝服,開始著手經營公司一切事務。不久,他投入到公司改革中,更新創意,將航運改作工業製衣和紡紗,並脫離了和李昌盛的合資。將任氏兄弟企業推向了貿易軌道。這時候的他,一顆心全部放在了事業上。整天穿梭於商業之中打拚。
一個下雨的黃昏,任處祥從公司出來,走到道口,一個提著紅薯籃子的婦人一隻手分別拉著兩個三歲左右、相貌清奇的孩子從麵前經過。孩子的小身影竟吸引了他的視線,他入神地看著這一家三口的去向,竟忘記了身在何處。
任處祥的女兒任蕭蕭已經有三歲了,相貌長得跟李詩豔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兩個奶奶對她疼愛有加,整天抱在手上舍不得放下。生怕一有閃失,任家唯一的後就斷了。
任處祥事業有成,靜下來的時候就想到了故人陳月顏。一次準備坐船去內地找她,不幸趕上日軍空襲香港,一家人隻好避難到了內地惠州。不久,香港淪陷,日軍開始了三年零八個月的管治。直到1945年9月15日,日本戰敗後簽署投降書,才撤出香港。
而這期間,任處祥要恢複公司的經營,自然把尋找陳月顏的事擱置了下來。
香港夏季炎熱如火,劉春花那間木屋四不通風,就像一個火爐。六歲的任宇深、任宇超還沒有上學堂,穿著短褲汗衫坐在小板凳上剝豆角。任宇超比任宇深後下地幾分鍾,小家夥調皮又淘氣。劉春花將一盤子豆角分成兩份,讓兄弟倆一起剝。弟弟乘哥哥不注意,把自己的那份悄悄的抓到了哥哥那邊。如此數次,讓一旁縫衣服的劉春花察覺,隨意性的幹咳了兩聲,以示提醒他不要做小動作。小家夥嘿嘿笑了兩聲,低下頭老實地去剝豆角去了。
任宇深天性憨直,看到自己的那份豆角剝了半天也沒剝完,而弟弟那邊都快沒了。便向幹媽劉春花嚷著:“幹媽,我剝不完,怎麼辦?”
劉春花說:“叫宇超幫你。”
任宇超直瞪眼,將一雙小手伸出來說:“幹媽,我的指頭都紅了,讓我休息一會兒吧!”
劉春花毫不客氣地說:“別整天隻記著玩,幫哥哥剝完了才能玩。”
“哦!”他顯得很不情願地應了一聲,扭動了一下小腰身坐下去抓起豆角又剝起來。
“大姐,大姐。”門外走進來一個人,隨身飄來一股窒人的雜香。
“好香啊,好香啊!”任宇超陶醉地深吸了一口。
“香你個小鬼頭。”劉春花輕輕地敲了一下他的小腦袋,抬頭看到是陳月顏來了,趕緊放下活兒搬張板凳過去給她坐。陳月顏打開皮包,抓出一把糖果喚兩個孩子過來吃。然而,兩個孩子感到陌生地看著麵前這位衣著華麗的年輕少婦,並沒有馬上伸手去接糖。
劉春花搡了搡兩個孩子,說:“快叫媽媽,快叫呀!”
任宇超嘴兒甜,清脆地叫了一聲:“媽媽。”然後抓了幾顆糖,剝了糖紙往嘴裏塞。
任宇深老實,搓著雙手不敢去拿,眼睛盯著那糖果,忍不住要流出口水來:“媽,我也要。”
“每人四顆,都有得吃。”陳月顏把兩個孩子放在膝蓋上,親了親,喜歡得不得了。
劉春花讓兩個孩子出去玩耍,挨著陳月顏坐下來說:“最近過得可好?”
陳月顏拉上皮包的鏈子,說:“還不是那樣,做我們這行的,有什麼好可言。”又問:“你和孩子們都好吧,沒遭到日本人的欺負吧!”
劉春花說:“三年前,我們一聽到日軍侵略香港的消息,馬上帶著兩個孩子逃到內地避難去了。沒想到等鬼子走了再回來,家不是家了。房子都燒光了,什麼都沒了。隻好跑到堂叔這邊來了。前年,堂叔去世,就把房子留給我了。”
陳月顏籲了一口氣,說:“可把我擔心死了。三年前的一天,我們圈子的姐妹回來一說日本人要打進來了,醉仙都的人都嚇得東西沒來得及搬,四下逃躥。我擔心你和孩子,就死活也不肯走。誰知道跑到以前住過的房子一看,你們早走了。隔壁的李大娘說你們去了內地逃難去了,我又放心又擔心。本想準備去那邊找你們的,可醉仙都的老板讓人把我帶走了。三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擔心你們。好不容易挨到香港平靜下來,回到原來的地方一打聽,才知道你們平安無事,搬到了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