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2 / 3)

名稱

名者,序長幼,辨貴賤,別嫌疑,禮之大者也。今也士而不仕或未仕,於貴者自稱曰晚,非禮也。晚之者,齒長於我也,非以爵也。通謁於貴者,名之上不敢有所稱,曰某而已,口稱亦曰某。若均舉均仕,於先舉先貴者則稱曰晚。今也有等於我而長於我者,則不稱晚,非禮也。齒之尊,猶爵之尊也。通謁於長者,或二十年以長,或三十年以長,雖非貴,則於名之上稱曰晚,口稱亦曰晚。今之稱貴者,於先生之上,雖少,必加以老焉,非禮也。於師曰先生,於賢曰先生,於高年曰先生,可謂尊矣,奚假於老?古人於少之時曰富於春秋;謂之為老,將短於春秋矣,不祥莫大焉!是故於貴者但稱先生。今之稱天子曰皇上,非禮也。古者稱王公卿大夫,若殿,若閣,若仆夫,若執事,若左右,不敢斥之也,可以天子而斥之乎?將欲尊之,乃反褻之。當稱曰陛下。明謂奄人為內臣,非禮也。在列謂之臣,有職謂之臣,奄人備灑掃,非臣也,奴也。奴也而臣之,是抗奴於公卿,辱公卿矣。天子無外,奴也而內之,則股肱腹心之臣皆外乎?庶士庶民皆外乎?是屏手足赤子於四裔,無臣無民矣。是故為奏為文,勿曰內臣,但曰奄人。今之名地者,不以時而以古,非禮也。以古名地,若為異代之土地,非今日之土地矣,悖莫大焉。是故出言為文,於蘇州則曰蘇州,勿曰姑蘇;於吳江則曰吳江,勿曰鬆陵。今之名官者,不以時而以古,非禮也。以古名官,若為異代之朝廷,非今日之朝廷矣。悖莫大焉。是故出言為文,於某部尚書、侍郎,則曰某部尚書侍郎,勿曰太宰少宰、大宗伯少宗伯。

除黨

唐子曰:黨者,國之危疾,不治必亡。孫子曰:雖有扁鵲,無能為也。唐子曰:何必扁鵲,苟逹其故,中醫皆能治之。曰:是滅漢、滅唐、滅明,非人力之所能勝也。乃先生則易言之,何也?唐子笑曰:漢往矣,安得起漢黨而治之以信於子?唐往矣,安得起唐黨而治之以信於子?明亡矣,安得起明黨而治之以信於子?今有良藥,可以一發而解固結之疾,在吾與子之目前,而子不見也。孫子愕然,問其故。唐子曰:良藥者,今天下之勢是也。昔者明之為黨,邪者緣卿相、緣閹奴,正者緣氣節、緣道學,如南濠之市,貨別為行,惟賈所投。凡人之求顯名厚祿者,不入其黨,不得也。當是時也,黨之為勢,固於人心,蔓於海內,若亡人之國而不與之俱亡者。及大清之有天下也,黨人之長老猶有存者,後生習聞其術,攘臂而起,如草枯而根萌,木斬而蘖生。郡邑之間,往往百十為群,更立社名,宴飲締交,亦嚐遠近響應矣。然究則獸逸鳥散,莫之禁而自廢者,其故何也?名者,黨之招也;勢者,黨之帥也。今之將相功臣,其耳目心思與明俗異。名譽不足以動之,其權勢又不得假而為我用,是無招無帥也。無招則黨不聚,無帥則黨不立,百官有司,救過保位之不暇,何黨之能為!此所以不禁而自廢也。昔之雄辨如鋒者,今之杜口無言者也;昔之攻人必勝者,今之自守不足者也,未嚐不拊掌大笑而稱快也。然則治黨之道無他,在絶其緣而已。絶其緣,則邪黨不伐而自破,正黨不解而自散,請悉其說:

用相者,天下之大事也。昔者明之季世,有免相者,眾為行一二十萬金,輒得複相。凡相必有所由致。袁萃曰:為相必賂內侍,如樹之托根。然則相者,非國家之相,內侍之私人,眾人之霸主也。人君雖庸,曷思其故:斯人也,何以得相乎?必使之行政而政舉,任官而官治,而後從而用之也。何以免相乎?必使之行政而政不舉,任官而官不治,而後從而免之也。傳曰“雖有高世之名,無尺寸之功者不賞”,左右雖善毀,不能毀有功以為無功;左右雖善譽,不能譽無功以為有功。豈以無征之巧言遽決用舍哉!君能以相用相,不以左右用相;相能以人用人,不以朋類用人。天下之士,皆知由黨者不必得富貴,得富貴者不必由黨,人亦何樂於為黨乎!曷觀之聚而為盜者乎!以貪戾之徒,一夕相親、厚於兄弟者,豈以義固哉?將以取人之財也。若為主人者,峻牆垣,謹防禦,不與以鑽踰之便,雖驅之使為盜,不可得矣。此治邪黨之法也。直節之臣,國之寶也;道德之臣,王者之師也。匡君為直,攻人非直;讓能為賢,爭名非賢,是不可以不察也。有人焉,直諒之聲震天下,當國任職之臣,一有過失,非與於政之興壞,非與於天下之安危,必欲攻而去之。其氣如戰,其誌如刃,其言如訟,視其鳴鏑所向,群起射之而不敢後,此黨人之雄也。若是者,不必加戮也,戮之適以堅其死而成其名。人君當談笑而視之曰:此豎子無知也。上書若不聞其言,在朝若不見其人,始輕之,漸遠之,徐廢之,歲月之間,並其醜類淪澌而銷亡矣。天下有行於今必如行於古者,有行於古必不可行於今者。必如行於古者,學也;必不可行於今者,聚眾以講學也。聚眾講學,其始雖無黨心,其漸必成黨勢。氣節之爭,由此而起;小人之敵,由此而立。若不以道學號世,不以氣節淩人,小人無所於蹙,亦不成黨,甚為易製。人君將欲風天下,勿畏非聖之謗,勿竊尊儒之名,當心法孔孟,不可口法孔孟。於視朝之時,明言以告群臣曰:我不喜道學。有以道學進者,我必廷辱之。則貌孔孟者望風沮喪,不敢蟻引而進以竊位惑世。第講於鄉、教於裏,雖非眞學,其亦無害於天下。若夫身退而去,寓書京師,製黜陟之權;處士巷居,公卿就而決是非,訪賢不肖,此道學之大賊、法所必誅者也。明主處此,不謀於群臣,不按於法律,驅而斬之於市,而以狥於天下曰:吾欲使士為士,大夫為大夫,仕者盡其職,致仕者安於家。有不在其位而謀其政者,視此矣。此治正黨之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