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年前,當知道你母親懷有身孕時,你父親他真的很開心,整個長留山所有的人都為他二人祝福。那時他還約我一起到符惕山江凝上神那裏討了酒來喝,一喝就是好幾日。”瀾歌眉頭微斂,眼中隱隱透著哀傷,“然而,就在那不久之後,大荒百族突然聯手侵占人間,天地兩界倍受重創,整個洪荒陷入水生火熱之中,凡間生靈塗碳,天界派去的天兵有去無回,那一戰,幾乎傾盡天界所有力量。你父親與我隨同白帝上神一同下界對抗百族,因為鬼界忘川之水漫延人間,所以我便去了鬼界,卻沒想到,這一別,便是永遠。”
葉傾舞緊咬著唇瓣,努力克製自己不哭泣,可是淚水卻終究忍不住滑落。瀾歌劍眉緊蹙,那些傷感回憶,其實永遠刻在心裏,哪怕不曾去想,卻並不代表忘記。
當年交戰之時,葉淩飛執意讓白帝派瀾歌去處理鬼界動亂,雖然瀾歌不知這究竟是為了什麼,但終究還是去了。鬼界數以萬計的幽魂逃出,忘川之水漫延人間,瀾歌也是拚盡全力才得以維持,而就在瀾歌到達鬼界之時,滄嵐已被人帶走,葉淩飛之所以讓瀾歌去鬼界,也隻是為了讓他去救滄嵐。
可這一切瀾歌並不知曉,因為早在一千年前白帝就已經告訴瀾歌,滄嵐已經轉世為人,再不可能出現。
天界集合眾神族之力才將此戰平息,妖族被趕至烏綺山,獸族所剩無幾,剩餘的一些族輩也是零散分部各處難以重整。但天界神將葉淩飛,卻為了救一位懷有身孕的婦人,而被敵人偷襲致死。
一代神將,便是如此淒然離去。當瀾歌將鬼界之事解決回到人間時,得知葉淩飛離世的消息,幾乎傷心欲絕。
咬著唇瓣,葉傾舞努力克製自己不哭泣,可是淚水卻終究忍不住滑落,她不知道為什麼,縱然自己沒有親臨過那樣的場景,可她還是覺得心很痛。腦海裏有那樣一個畫麵,有個婦人曾經在自己的耳邊輕聲呢喃過那些場景,她說她很想念那個將軍,很想見他一麵。
那個婦人,是不是在懷著孩子的時候,無數次重複著同樣的話。把思念和寄托,輕聲的告訴了那個即將出世的孩子。
瀾歌劍眉緊蹙,那些回憶一直刻在心裏,哪怕不曾去想,卻並不代表忘記。
想到過去種種,瀾歌眼眸之中的哀傷,沁染著整個玄月穀。那一年,失去的太多。
葉傾舞輕聲哭著,她是很欣慰的,因為她的父親並不是不要自己,她的父親很偉大。抬頭望向瀾歌凝噎著,“仙尊師父,我父親,他有什麼想要做的嗎?”
也許此刻再多傷心話語,都是蒼白無意的字詞,知道那個離去的人心中最後的心願,比任何事都要有意義。
瀾歌苦澀一笑,抬頭望著前方林立的房屋,沉默許久,才深深說道,“你父親,他此生最大的心願,隻不過是一生跟隨白帝上神,維護三界罷了。”
“維護三界,父親。”葉傾舞在心中默默哭泣著,亦在心中兀自喃道。
瀾歌的記憶裏,那個人說過的豪言壯語一直記得。他說:
“踏上這一條路,我就從未後悔過,哪怕最後真的一無所有,或者浴血奮戰,我都不會皺一下眉頭。能夠跟隨白帝上神為天界效力,能夠認識你這位好兄弟出生入死,我葉淩飛此生又有什麼好遺憾的?”
“上神待我恩重如山,哪怕是讓葉淩飛拋棄一切,也在所不辭。”
“你我命運相同,可是在感情上卻遇見了不同命運的人,所以你我命運也就不一樣了。瀾歌,你我始終要有一個人跟隨上神一起守護三界。”
“你放心,等三界靖平,大荒百族再沒有任何動亂之時,我就向上神請命,讓你去凡間居住,這樣一來可以保護人族,二來呢,也可以替你兄弟我好好享受凡人的生活。”
那個意氣風華的少年,一直在他的記憶裏,從未模糊的樣子,從未忘記的瀟灑。
可是最後一次的說話,卻是那樣的匆忙倉促,血流成河的大地,屍橫遍野,那個少年卻執意要將他推入另一個地方。
“去鬼界,不然你這一生都會後悔。相信我,不管你看到什麼或者知道什麼,都要記得,上神永遠都是為了你,為了三界眾生。”
“記得,我們永遠都是好兄弟。”
他一直不明白葉淩飛當初說那句話的意思,這七百年來都沒有明白。如今,再明白時,已經晚了。
一時間,三人均是沉默著,風少璃默默看著這個瀾歌,也許在她的眼裏,沒有什麼會比這個人更重要。
隻是瀾歌卻一直看著遠方,清瀲幽遠的目光,從不會將自己情緒被任何人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