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給自己鎖定一個目標,要寫一部反映廣西曆史文化的東西。可是,這個目標卻是如此難以把握,遲遲沒有動手,直到有一天,我在辦《廣西作家》這張報紙時,妻燕玲君給報紙文學副刊起了個專欄名曰“在路上”。對,“在路上”。人生本來就是一種“在路上”的狀態,追尋人生意義的寫作更是如此,因而,隻有不斷上路,永不停息地進行精神追尋。
從此,“在路上”便成了我的精神狀態,曆經六七年,就這樣一路走來,終於捧出了這一冊《桂海蒼茫》,如同一個驛站,可以讓我以“在家”的平和去體會“在路上”的一切,就如走入曆史最深的一頁,讓人感懷時光的流逝,然後,我再欣然前行……
南朝江淹《袁太尉淑從駕詩》有“文軫薄桂海,聲教燭冰天”之句,並作了注釋說“南海有桂,故曰桂海”,這是“桂海”二字的來曆,指廣西地區。南宋四大詩家之一的範成大任職廣西兩年,寫了《桂海虞衡誌》,這是一本詳記八百多年前“桂海”風土的著作,後人對此評價很高,稱範成大“愛國愛民”,“高才博學”,“那些隨筆編錄的旅程小品”“不同凡響”(齊治平校補:《桂海虞衡誌校補》,廣西民族出版社1984年版)。關於廣西,人們說得最多的是“山清水秀”這個詞彙了。似乎這個詞彙一直就是廣西的代名詞,我的北方朋友常常這樣說。
山清水秀,將廣西造化出樹木蔥蘢、萬花競放的奇妙景觀。山清水秀,是大自然鬼斧神工般賜予廣西人的財富。
因此,廣西被人們稱為最具誘惑的地方。
其實,每一個地區的深處或每一事物的背後都隱藏著許多無法一眼看穿、一語道破的存在。廣西人一往情深地與傳統的文明保持著活生生、一脈相承的聯係,正是這些存在和相承,才能使人們沿著一條社會發展的曆史隧道走向它的深處,走進廣西的精神世界。
僅僅青山秀水是不夠的。
況且地理不僅僅是自然的風景,而且是一種曆史,一種人性和生存的氛圍,一種生活和祖先的紀念,一種人景心心相印、休戚相關的情懷,並不比文明的現代欲望遜色多少。我曾經看過一篇報道,說德國有一個叫拉溫的村子,早在1368年,官方史冊就有所記載。那裏的房舍,樹木,如今已有數百年、千餘年的曆史;一些院子還保留著遠古的水井,熬煉鬆焦油的爐灶。那兒的村民在現代化的世紀,仍願意保持古老的生活方式,甚至用十分簡陋、落後的木製工具樂滋滋地取水。政府為了尊重習俗,保存這片民風民性民意的活的“鄉村博物館”,嚴厲頒布法令,禁止出租出售任何古老的房屋和用具,禁止伐木斫林,禁止建造新的建築和其他設施,讓它自自然然、樸樸實實地存在下去。這是對人性的尊重。這種尊重恐怕要到幾十幾百年後,人類才會有真正深刻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