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蒙著葫蘆趕回主峰,允信麵頰滾燙。這算怎麼檔子事兒?
來不及多想,二人已來到正堂門外。勞煩通報後,允信入堂問安。
“罷了,起身吧,事情要緊。上月清閑差你的課業辦得怎樣了?”清遠略略欠身,低聲問道。
“回掌門師伯的話,自師傅差下課業起,徒兒一直緊緊查探,不敢有絲毫懈怠。一日卻在西仙源外探得師兄下落。”
“這麼說,他,他還•••”說罷清遠猛咳幾聲,氣息大亂。
“稟師伯,大師兄確實活著,隻是,隻是神狀稍有癲狂•••”允信腦袋壓得很低,大氣不敢一喘,隻是呆呆立在當中,穩穩當當好似木樁。
允信似乎感到了豆大的汗珠癢到了脖頸,素日體內遊走的真氣好像失了精神,癱軟在了經脈各處,四肢竟軟的要死,寬大的衣襟下蕩得不濟。這師伯在想什麼?偏偏把他孤零零地掛在正殿裏,受這看不出的拷問。這和他有什麼相幹呢?大師兄若真是不二奇才,驚豔冠世,又怎麼會落個狀如乞兒,形似癡癲的境地?可那,就真的是門中盛傳白衣問仙的大師兄麼?
他在這裏胡思亂想著,渾未注意清遠先生清臒的麵龐已然雕出了縷縷憂愁。老先生隻是枯坐,喉結久久間或一跳,方才讓允信不至以為是塊促縮的根雕。
久久,久久,蒲團上麵才道:“細細講來。”
允信便將西仙源外手持雲流偶遇師兄一事一五一十盡數說出。
“你是說給人家拘了?”堂內煞氣驟然升騰。
“師伯,想是人家因見大師兄孤寂潦倒,收為門人,時常指派穀外砍柴,這才被徒兒有幸撞到•••”
清遠也不問什麼了,隻擺擺手退他出去。
話說幾日來雲隨也未曾有過什麼交代,一律行色匆匆。便有人組織起來發動大家上山問個明白,也好有個交代,於是呼啦啦盡數上山。雲隨弟子不明就裏,上前攔阻,先是口角,後竟拉拉扯扯,鬧得不可開交。此時掌門正在正殿,清閑便匆匆趕來,與大家掰扯清楚,告知各路今年派內事務繁忙,諸位長老皆一時難以脫身,故取消比試,還望見諒。誰知亂局之中竟起了爭鬥,此番解釋尚未說完早已亂做一團,隻見滿山飛舞的盡是諸般法器,你我不分,亂戰一氣。見此情景,清閑大喝幾番無人理睬之後,掐訣登空,飛臨眾人之上,咣啷一聲抽劍出鞘,頓時山野失色,川河止音,漸漸天地顫搖,雲氣奔騰,少刻千裏遊雲齊聚當空,黑壓壓圍成一圈,如千萬惡龍盤行,風聲嘯穀,淒厲可怖。
眾人此刻早已唬得不成樣子,隻顧怔怔望著,暗歎這雲隨一派果然深不可測。其間幾個打太平拳的見勢不對,紛紛身形委頓,混若無事。雲隨門下弟子平日以為隨坎師夫最是和氣,何曾見過這小老頭竟有這等手段?又在驚異之中衍出幾分念頭,不禁心旌搖曳。
“隨坤師兄,師伯他老人家使得是什麼招數,可真氣派!”
“這個,我們一輩也不似清楚,論說該像召雲訣,可那又何等有如此氣勢;可若說是回龍劍訣,雲勢又不會如此厚重,氣魄逼人。實在說不好•••”
“這像是德清禦雲吧?”
“我看不像,倒是有些八隨劍訣的味道•••”
眾弟子們你一言我一語說得不亦樂乎,有了清閑老先生,便四下坦然,渾然不覺氣氛緊張。一旁半天沒有吭聲的個糟老頭子抖抖衣袖,幽幽說道:“你們才修了幾年道!不過也難怪,連道元的悔仙式也不認得•••”
眾人見這糟老頭子破笠爛衫的也敢海口,忿不過都欲和他一番理論,誰料此時當空又有一人點雲而立,與清閑遙遙相望。眾人瞧得不大清楚,隻覺得氣勢逼人,不讓清閑。
“道兄,別來無恙啊!”
清閑一張老臉青一陣紫一陣,繃緊了不搭不理。
“你這是何苦,我們此番上山不過是因為近來有些古怪傳聞,想要討個明白罷了。兄弟不才,被各路英雄推為領路,想來也是承蒙各位厚愛。本是一番誠意,不想道兄卻擺了這麼個陣勢,實在是•••”
“八聚本就是隨雲私事,與外人何幹!勞煩六九先生領著眾人回去吧。”
“你我都是故交,何必見外?隨雲位居環宇正中,上達天意,下繼浩氣,巍巍八聚更是天下奇葩!自開派祖師源清以降,曆代雲隨無不眾派之首,門中大義明理之才更如過江之鯽,不可勝數。”
“那是自然,何必贅述。”
“然而今日雲隨則當別論了!”他緩緩巡視一圈,道:“近來清虛身體可好啊,清閑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