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大地毫無蘇醒的痕跡。京城裏不是光禿禿的樹幹,便是早看厭倦了的鬆柏。
夜裏雖談不上特別怕冷,但對我來說,抱著被子心滿意足的數著銀票,怕是最舒坦的事情。
然而,我這會兒竟哼哧哼哧的下山活動腿腳?那其中的理由,必須相當充分,相當美妙才行。
路上,我時不時斜目掃著同行的六師兄,對他的之前跟我所說的描述,我仍是很疑惑:“彥涵,今次來京的這位,真有那麼合適?”
彥涵從懷裏掏出黑麵巾遞給我:“若若,你見過最壯觀的進京車隊有多長?”
接過彥涵準備的黑麵巾放到懷裏,搜刮了一下自己那亂七八糟的記憶,我比個手指頭:“八輛馬車吧。”
怕是我的答案看起來太沒見過世麵,彥涵不淡定了,甚至有點顯擺告知我:“若若,你是不知道啊,今日那列車隊,且不提個個嶄新豪華,單單那數量就歎為觀止。第一輛馬車已經入了憩邸,後麵的還沒進城呢!”
彥涵這描述,夠精準夠生動。我心神蕩漾,立刻雞血澎湃,興奮滿滿恨不能瞬移到憩邸。
卻不料腿腳沒能跟上活躍的腦仁,一塊神出鬼沒的石頭便讓我狠狠的砸向了地麵。
不過,預想到的狗吃屎沒發生,因為我啃到了一片白色的方帕。
彥涵連忙將我扶起,漂亮的眸子裏裝滿了疑惑。沉默了一瞬後,他貼心的拍掉我裙子上的浮塵。
我傻愣的站著,左思右想都不明白為何會啃到一片白帕。展開帕子仔細瞅了瞅,此刻月亮偷懶躲到了雲後,光線委實不太好,也沒瞅出個究竟。
索性將帕子一把放在懷中,揉了揉膝蓋,拉起彥涵的袖子繼續前行:“這次又是哪國的?”
彥涵似乎有點不自然,不著痕跡抽回被我攥的皺皺巴巴的衣袖:“聽聞是大樊世子本人。”
居然是巽州二慧之一的祁賅君啊!竟還親自前來!
百年來,大巽的天子如同一麵幌子,諸侯國四處林立,戰亂不斷。雄踞北方的大樊國的世子尉遲栩,和南方較為低調的大金國的世子陳箴月,很是讓大巽天子很賞識,被賜“巽州二慧”的美名。
這位三歲能詩,五歲能武,七歲舌遍群臣,出謀劃策圍汜救溱的樊國世子,我想不知道都很難。
隻是,這大樊世子來煊國,沒有被十裏相迎,甚至連風聲都沒有,倒是很神奇。
憩邸是煊國的接待他國使節的專用官邸,說白了,就是國辦的大型客棧。自然,並非普通人能住進去的。
如若不是大樊世子的車隊直奔憩邸,沒見過世麵的京城子民望著那格外不低調的一隊馬車,怕是以為煊王又在討好盛寵的芙蕖夫人玩的新花樣。
掛上黑麵巾,和彥涵輕車熟路的貓到了偷窺地點--憩邸上士院一處相當隱蔽的屋隅。尚未喘口氣,裏麵就傳出了一個嬌俏的聲音。
“世子,喝點藥茶湯,潤潤燥。”
原來是個侍女。
“嗯。”
聲音很輕,想來就是那位傳的神乎其神的世子。
“世子,嫣兒不明白。韓國酆國,甚至包括汜國的公主們,個個嬌媚可人且都欽慕於您,您幹嘛一定要來煊國求娶那個惡俗的沁怡公主?”
能說這麼多,可見還是個深受寵信的侍女。
身後,彥涵的出氣聲有點類犬的趨勢,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如此可心隱蔽的位置,若被發現就太不美妙了。
忠犬彥涵,接到我的目光,立刻乖乖吐舌頭,臉上的黑麵巾也隨之蕩了兩蕩。
嗑噔,湯盅接觸到桌麵,不多時,傳來年輕男人的聲音,不疾不徐:“雖然惡俗,可她卻是最合適的那一個。且不提她是煊王最寵的女兒,單單她隻好財這一點,就比那些要求情啊愛啊的女子省事多了。那些女子,難倒不難,隻是太麻煩,要揣摩她們的心,要觀察討好,要花費時間。當然,本君能做的有意義的事遠比這些兒女私情大的多。”
如若不是擔心被暴漏,我真想給這位世子來個“啪啪啪”!
雖然被人鄙視,然,他的想法卻甚得我心,甚合我意。
自從去年底,我方過十三歲生辰後,來烜國提親的公子、世子們委實不少。縱觀曆史,也就這位隻聞其聲未見其人的大樊世子有些見識。
沒錯,區區在下我,就是聞名遐邇,傳遍四海八荒,視財如命見錢眼開的拜金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