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攥著媛兒的雙手漸漸脫力,慕瑣上前了一步,將下巴枕在媛兒肩窩處,伸手將她擁在懷中問道,“……如今,是何年月?”
“是、是天慶十一年,五月廿三……”媛兒小心翼翼地低聲回道,垂在身體兩側的手微微抬起,卻不知道要不要抱抱這有些反常的自家小姐。“小姐,怎麼了?”
“天慶十一年……”慕瑣聽著耳畔媛兒的回答,喃喃地重複著,眼淚驀地就落了下來,她後退了一步,大笑道,“這是夢吧。你一定是在騙本宮!一定是在騙我!……不過騙本宮也好……本宮累了……”笑聲中,她聽出了自己的聲音不複原先的沙啞,而是少女特有的如銀鈴般的清脆。
慕瑣語無倫次地說著,頹然地跌坐在一旁的貴妃榻上,笑著,有兩行淚溢出眼眶順著臉頰滑下。
天慶十一年?那個時候,十五歲的自己,天真無邪卻極力追求名利的自己。這一年,恰好是很多事情的開始……
慕瑣回想著自己少女時期的荒誕行徑,想道,如果能夠重新來過,自己一定不會再去那麼瘋狂地追求那些榮華富貴,也一定不會再入皇宮。就象現在這樣,多好……慕瑣想著,唇角微微上揚,宛如一個得到自己最心愛的玩意兒一樣地笑了。
可惜,這隻是夢境。再美好,也終會醒來的。木子李給自己灌了毒藥,這是閃回吧?他們都說人死之前會想到很多這一世經曆過的事情,想必自己離死不遠了……
“小姐,你在說什麼傻話呢?”聽著慕瑣如孩童般的喃喃自語,雖然媛兒沒有聽懂慕瑣的話,猶豫半分之後,卻還是坐到慕瑣身旁,伸出了手將她抱住,輕輕地拍著慕瑣的背,權當這隻是小姐做了什麼噩夢。她順著慕瑣的話哄道,“哪裏是夢呢?小姐你看,小姐和媛兒這不是好好的在小築裏嗎?沒事了,沒事了……”
慕瑣緩緩地掙開了媛兒的懷抱,眼神有些迷離,濃密的睫毛上還沾著淚珠,白皙的雙頰因為情緒激動而微微泛紅,看上去好不惹人憐惜。
慕瑣伸出手來,看著白皙的纖臂道,“他們都說,做夢的人不會感覺到疼的。”
說著,慕瑣自嘲地笑了。以前聽老人們說這些的時候自己隻是不屑地嗤笑,而如今,自己竟然會用到這種方法……掐一下自己吧,這樣自己就能死心了。
“呀!”慕瑣嬌呼了一聲。
“小姐?”媛兒聽罷,連忙擔心地站起身來蹲在慕瑣身前,輕輕拿起的那隻手臂。方才被掐的地方已經紅了,這是要多大力啊。“小姐,你這是幹嘛?”媛兒略帶些責備和擔心地道。
慕瑣並不回答媛兒的話,隻是笑,“會痛呢!……他們都說做夢是不會感覺到痛的,我會痛呢!……這不是在做夢……媛兒,你看,我不是在做夢!”
沒有對這怪誕事件的疑惑,反而更多的是對自己的幸運興喜無比。
上天垂憐,這是不是代表,她又有很多的機會可以改變自己將來的命運?
“是,是!小姐沒有做夢。現在已經申時了,小姐能不能讓媛兒服侍你穿衣了呢?”媛兒看著慕瑣破涕為笑的樣子,頗帶寵溺地問道。
慕瑣卻搖了搖頭,抬手拭去眼角殘留的淚痕。“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媛兒你去……”慕瑣頓了頓,“和娘親說一聲,我很快就去。”語氣中原先的歡快卻突然消失。說著,便已拿起了一旁媛兒準備好的衣飾。
父母?……慕瑣回味著自己方才說的那個稱呼,臉上的笑容盡去,垂下雙眸,原本的神色也黯淡下來。那個親昵的稱謂此刻從自己嘴裏說出,卻怎麼聽怎麼諷刺。
媛兒仍舊有些擔憂地站在原地。看著小姐抖開疊好的衣飾,又哭又笑地不知怎麼了。“小姐,媛兒還是……”
慕瑣看媛兒還杵在原地,也想到她是擔心自己,可從皇宮帶出來的脾性卻不能完全收斂,此刻看到媛兒對自己話的質疑,心下有些不悅,但還是斂去了臉上的神色換成一張笑臉,便佯裝生氣地趕她離開。
“記得等下去搽點藥膏。”慕瑣指的是剛才甩到媛兒臉上的那記巴掌。
媛兒眼神中雖依舊有些擔心,還是點了點頭離開了。她剛才不是沒有注意到,小姐臉上那一閃而過的不悅。
慕瑣透過雕花鏤空的窗棱,打量著小築外的景色,嘴角不禁揚起一個愉悅的弧度。
從那時候的自己隻想著榮華富貴,為此拚盡一切到頭來隻博得了個被皇帝賜死的結局,而今世,無論是夢境也好,重生也罷,既然自己已經重新擁有了這個機會,她便不會放棄。親情,友情,愛情……她都不會再坐以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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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上素色的便服,收了屏風的慕瑣正準備離開,卻見小築中有一道小小的身影晃過。心下一愣,隨意地紮了個髻子便推開門跑到了小院中。
“誰?”慕瑣環望著四周,厲聲喊道。
可四下裏靜悄悄的,隻有夏風吹過葉子發出的“沙沙”的聲音。
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