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地處偏東北的位置,入冬後極少有雨。可不知為何,臨近臘月末,老天爺卻淅淅瀝瀝囉囉嗦嗦下了好幾天的雨。
臘月二十八這天,禪位儀式舉行。姬無殤借口身體原因,未讓百官觀禮,隻允許接任者姬無淵及家眷南宮氏入正陽殿。
姬無淵在太後的監禮之下接受了印璽,拜姬無殤為太上皇兄,親自鞠躬送其禦駕離宮。當天就頒旨大赦天下,並賜封南宮氏為皇後。
親自送南宮氏入住錦壽宮後,獨自渡步回到空落落的上儀殿,姬無淵甚至還能感覺到姬無殤留下的清冷和犀利。
眼神不自覺地落在了寢殿中央的黑漆八角富貴海棠鏤空花雕的茶桌上,一盞青瑤粉瓷的茶碗吸引了姬無淵的注意力。
步步靠近,隻看了一眼那茶盞中還殘留的茶水,雖然已經涼透了,卻陣陣清香繚繞不斷,顯然是上等的“白牡丹”才會有如此品質。
當年和柳芙做過“白牡丹”的交易,姬無淵乃茶中好手。他隻消得輕輕一嗅,便知道這等品相的“白牡丹”,內務府根本拿不到。
“無殤......”姬無淵將茶盞輕輕摩挲在手,苦笑著一歎:“當年你奪了我的江山和皇位,如今你把這兩樣東西換給了我,卻又得了我最喜愛的女人......兜兜轉轉,我卻還是輸給了你啊......”
自顧感歎著,姬無淵手持一盞冷茶,隻透過透雕九龍拜壽的十二排門往外望去,眼神仿佛能穿透那層層宮牆,直到那幽深靜謐的九龍山中。
......
車軲轆聲“哐當”作響,配上“淅瀝”不斷的雨聲,猶如好聽的樂音在山間回蕩。
身為太上皇兄,姬無殤的禦駕不過僅僅百人相互。但這一百人,卻俱是影閣中頂尖的侍衛。
車廂內,柳芙一身雪色的軟綢絲袍,懶懶的倚在大紅緙絲靠墊上,此時正含著笑,看著褪去明黃龍袍的姬無殤:“你記得咱們第一次相見時的情形麼?”
“當然!”
姬無殤一身絳紅錦袍,半舊不新,卻是他從前做裕親王時常穿的衣裳。因為影閣侍衛的常服就是暗紅色。
“那時我看你,就像貓見了耗子,總覺得你周身都散發出一股寒氣,讓人冷得不敢靠近。”柳芙嘴上說不敢靠近,身子卻故意往姬無殤身上斜了過去,香肩正好抵住他的胸膛,一低首,最是情懷動人。
姬無殤似笑非笑,眼底卻藏不住的一抹幸福感流露而出:“我卻記得,那時的你,眼神就像個小狐狸。我十五歲執掌影閣,替父皇周旋於胡家之間,自問已經做到了深藏內斂,機謀不輸。可麵對你,麵對不過還是稚齡女童的你,卻感到了一絲危險。說實話,隻差那麼一丁點兒,我都準備除掉你了。”
“那你後悔麼?”柳芙伸手輕輕撫過眼前的一片胸膛,這是給她溫暖和依靠的地方,唇角甜甜的笑,卻絲毫不介意姬無殤的出言,反而嬌嬌地問了這幾一句。
捉住柳芙的手,姬無殤閉上了眼:“後悔什麼?”
“若非遇上我,你就不會放棄這大好江山,放棄天子之位。”柳芙想要掙脫,可柔柔的細腕卻被姬無殤抓的牢牢的:“這下,你名義上雖然是太上皇兄,實際卻隻是個田家翁了呢。”
“有你做管家婆,我當個田家翁又如何?別人還羨慕不來呢!”姬無殤挑了挑眉:“更何況,我這個田家翁已經後繼有人,將來我的田產地界都統統交給他來打理,把大周皇朝的銀子給賺夠,豈不比做太子要更舒服!若是個閨女,那就給她個十裏紅妝,難道整個大周皇朝的天子驕子們還不排著隊來提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