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3)

君臣之信

路史:堯在位七十載,民不作武,鷓鵲逃於絕域,麒麟遊於藪澤,則能信於人也。

錄曰:所以謂體信達順,蓋順者天之所助,信者人之所助也。堯之為君,以言天之所助,則二儀效順,韋生遂育,氣無不和,四靈畢至,以言人之所助,則聰明睿智足以有臨,寬裕溫柔足以有容。是故以天地為本,故物可舉以陰陽為端,故情可緒以四時為柄,故勞可勸以曰星為紀,故事可列而功有藝;鬼神以為徒,故事可守而行有考,人情以為田,是以民不作武,四靈以為畜;是以鴉鵲逃於野,而麒麟在郊也。《中庸》曰:如此者不見而章,不動而變,無為而成。此上古聖神所以配天饗帝為三才之主,而萬世人君者所當取法也。

《中庸》: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過矣乎。上焉者,雖善無徵,垂徵不信,不信民弗從。下焉者,雖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從。故君子之道,本諸身,徵諸庶民,考諸三王而不繆,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是故君子動而世為天下道,行而世為天下法,言而世為天下則,遠之則有望,所之則不厭。《詩》雲:在彼無惡,在此無射。庶幾夙夜,以永終譽。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譽於天下者也。

錄曰:以三重言者,舜脩五禮,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贊如五器,所以議禮也;協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所以製度也;敷奏以言,明試以功,所以考文也。以仲尼祖迷堯舜,故有是懼,而有德無位。又以六事之言,垂之萬世,雖不能取信於一時,而實有譽於天下。至今動而萬世為道,言而萬世為法,行而萬世為則,又不但一世而已。厥後若綿蕞之禮,希闊之製,武臺之字,新經之文,其與六事不相幹攝,一時雖能愚人耳目,瞽人心誌,實未能譽於天下,故不旋踵併與俱亡。然則六事之言,果可信乎,不可信乎。苟有製作之權,則不得不任其責矣。

《論語》:子貢問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曰:去食#1。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

錄曰:此論超出今古。蓋兵與食,古今論者多矣,孰雲敢去之乎,至夫子與子貢直窮到底。其為是言也,豈無微而不信囗哉。觀於秦隋之世,蓋可驗矣。秦自商鞅以來,滅棄信義,專務富強,始皇更為不拔之基,安所不得已而去哉。然而匹夫一呼,有死而已,何能立也。隋承六朝之後,自誇強盛過於前代,又安所不得已哉。其貯洛口食,聽民自取,可謂足食,亦徒然也。直至三章約法,囗民始獲其更生;獄囚來歸,民始不知進死,信之不可以已也。如是,雖然兵與食所共賴之,生與死所共知也。信-則不相賴,不相知,故他日喫緊。又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親,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嗚呼,知夫人之不可以行,則民之不可以立者,在是矣。

《外記》:禹出,見罪人,下車問而泣之。左右曰:罪人不頃道,君王何為痛之。禹曰:堯舜之民,皆以堯舜之心為心。寡人為君,百姓各自以其而為心,是以泣之。

錄曰:此可見民無信不立也。夫堯舜之民,皆以堯舜之心為心者,上下一於信也。寡人為君,百姓各自以其心為心者,不信民弗從也。雖曰朝覲訟獄飯歌,不歸舜之於,而歸禹較之。黎民於變,四吉風動,則有問矣。此三代以後之主,不可不推人置之心腹之中也。

孟子曰:湯一征,自葛載,天下信之,束麵而征西夷怨,南麵而征北狄怨。曰:奚獨後予。民望之,若大早之望雲霓也。歸市者不止,耕者不變。誅其君而弔其民,若時雨降,民大悅。

錄曰:夫湯之於禹,又有問矣。其曰:天與人歸,要其終而言也。苟征伐之始,無以其信於民,將何自解於天下後世乎。《書》稱:克寬克仁,彰信兆民。孟子之言,張本於此。其視戰國之君行所不義,殺所不辜,無以取信於天下,而徒棘一時之欲者,可同日語哉。

太甲曰:惟尹躬先見於西邑夏,自周有終,相亦惟終。其後嗣王,罔克有終,相亦罔終。嗣王戒哉。

錄曰:孟子曰:有伊尹之誌,則可釋之者。曰:伊尹之誌,公天下以為心,而無一耄之私者也。愚以為尹之始放太甲,而人信其無一毫之私者,自玆言始也。夫為相而竊主之權,以擁蔽其君者,豈特秦之斯高為然哉。羿與泥之事,可鑒矣。是時太甲以尹任天下之重,自謂縱欲,未鈴遽亡。伊尹乃以相,亦罔終之,言戒之,所以深拆其私,而破其所恃。設使莽操炎懿之徒,處之將何如哉。乃知聖賢之心,真能建天地,質鬼神。百世以俟聖人,洞然昭著而無疑也,豈不為可信哉。

又曰:君罔以辯言亂舊政,臣罔以寵利居成功,邦其永孚於休。

錄曰:此伊尹反政太甲,而人信其無一毫之私者也。夫作聰明,亂舊章,以寵利居成功,豈特孝公商鞅之徒為然哉。矯誣上天,與簡賢附勢,桀之事可鑒也。蚓伊尹以阿衡之重,而擅反正'之問,苟有一毫寵利之心,則將何所不至哉。而不如其囂囂自得之心,與向之耕於野者,何異也。功甫成而身即退,上無負於先王,次無負於太甲,而下亦無負於百姓。是以青天白日昭其忠正,天地鬼神攝其光明,古今天下服其胸次。夫以蔡澤之徒,尚知四時之序,何獨他人為不然耶,。若商鞅不免於車裂,五王不免於竄拯,若此者尚多也,豐非伊尹之罪人歟。

《說命》:王寶憂,亮陰三祀。既兔喪,其惟弗言。旱臣鹹諫於王。王庸作書以誥曰:以台正於四方,台恐德弗類,玆故弗言,恭默思道,夢帝責予良弼,其代予言。乃審厥象,俾似形旁求於天下,說築傅巖之野,惟肖。

錄曰:高宗何以有是夢乎。至誠之心,與天合一,而其精神之所感,念慮之所孚,有莫知其所以然而然者矣,抑何以有是象乎。實理之籍,無乎不形,而其朕兆之所發,克肖之所由,亦莫知其所以然而然者矣。其道在於無思無為,寂然不動。苟有一毫之機枯,微示於外,片言之先入,纔動於中,則人得以窺其釁而投之矣。秦孝公誌在變法更令,而商鞅得以售其衍。宋神宗誌在稽古有為,而王安石得以濟其奸。二君之任相,自以為賢,於夢卜而不知,投之者神矣。然後知恭默思道之心,真與天地參而鬼神通。不然,若鄧通之於文帝,王梁之於光武,而能取信於後世者幾希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