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密諜二人組入鄴城所做的第一件事自然不是去吃飯,她們隻是很心酸地在路旁買兩個包子啃著,然後如馮小憐想象的那樣……去接頭。
接頭的地方不是滿腦子話本小說的馮小憐所期待的,比如將硯台轉一圈床板便會翻過去陰暗密道,或是抽出名叫某瓶梅的秘籍書架便會自動挪開出現一間幽幽暗室,喬幽隻是拿著一個地址一路問著,像是來都城投奔親戚的窮酸外地人,然後來到了南城的民居區。
地址上寫著南城清風裏十三巷。
馮小憐看著眼前這個蒙著灰的木門和黯淡無光的牌匾,努力分辨著這上麵的字跡:“舊……藥……坊?”她喃喃地念著,視線朝兩旁移去,便看見掛著一副對聯極為有趣,“桃仁杏仁君子仁仁心救人,天仙鳳仙威靈仙仙方濟世。”
原來是一間藥鋪。
喬幽上前敲了敲緊閉的門,許久卻沒有人應門,不由皺起了眉頭,心想著是不是這個據點出了什麼變故,畢竟兩國消息傳遞不便,她拿到手的情報或許早已做不得準,不過她還是嚐試著推了一下門,沒想到門竟然開了。
喬幽朝著馮小憐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小心,然後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馮小憐走在喬幽的身後,暗暗發現她的步伐和吐息都暗含規律,知道這個貌不驚人的小丫鬟有功夫在身。
這間“舊藥坊”的店麵很小,走進去便是撲麵而來的一股藥味兒,東牆的是整一麵的藥櫃,全是貼著藥名的木格子,藥櫃前是長長的一溜櫃台,上麵擺著藥臼和搗藥杵之類的瓶瓶罐罐,西側便是幾張木凳長椅,供病患等待,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馮小憐和喬幽還在打量,忽然聽到後堂間傳來有幾分滄桑的吟唱聲:“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群燕辭歸雁南翔……念君客遊思斷腸,慊慊思歸戀故鄉,何為淹留寄他方?……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漢西流夜未央……夜未央……未央未央在何方……”
一首《燕歌行》正是蒼涼淒楚的曲調,還有著幾分撕心裂肺的微啞唱腔,能讓聽者動容,聞者愴然,隻是這歌詞唱到“未央”,好好的一首曲子便全然跑了調,變成了荒誕不經如同囈語般的唱詞,倒像是一支淺顯直白卻動聽的山歌,隱隱有著百轉千回的愁腸。
喬幽掀起後堂的簾子,循聲往裏走去,馮小憐自然也跟了進去,隻見這藥坊的後宅是一個挺大的庭院,庭中芳草萋萋,還有一口水井,而唱著燕歌行的人正坐盤著腿在廊下,一邊喝著酒一邊悠悠地唱著歌:“未央兮……宛在水中央……溯洄遊之,道阻且長……”
這是一個潦倒中有幾分磊落的中年男子,許久未洗的發絲瀟灑不羈地飄在眼前垂在鬢邊,下頜冒出些許胡渣,穿著一身看不出原本顏色的麻布衫,唯獨那眉眼間依稀看出幾分遊俠般的灑脫俊意,他顛三倒四地唱了一段便仰頭喝酒,放下酒甕時便看見了遠遠的喬幽和馮小憐。
“咦?有客?”他撩了撩眼前的幾綹發絲,眯起眼打量著兩人,“奇也怪哉,這清風裏的街坊鄰居見大門關著便知道老板心情不好要喝上一日的酒,你們倆,莫非是從遠方來?”
喬幽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看了一眼手中的地址,淡淡說道:“你可是叫做申屠?口令?”
名叫申屠的中年男子用袖管抹了抹唇,表情沒有絲毫驚訝或是激動,也沒有說出既定的口令,隻是興味索然地說道:“未央許久沒有來過人了,沒想到這次竟然派了兩個小丫頭過來。”
說完,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身後的浮灰,一邊舒展著臂膀一邊往西麵的廂房走去,喬幽和馮小憐不明就裏,也隻好跟上,將兩人領進了廂房中。
申屠倚著門框懶洋洋地道:“好了,便在這裏住下吧,事先說好了,包住不包吃啊,沒事別來煩我,還有,進出走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