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她最後的記憶,停留在被火光照得刺痛人眼的那個夜晚,她映得通紅,堅定而溫暖的臉龐。顏如歌,你注定不是過客,我想得到的,就注定是我的,不管是這天下,還是你……
“跟我走。”
城樓上,她的唇顫了顫——我領兵去,爭取五日回來。離開的時候,那個男人如是說。她哪兒也不去,他欠著一個解釋,她要留在這裏,等他來還。五日不回,等十日,十日不歸,等百日,他一天不回來,她就哪兒也不去。
於是,在南宮逍當著所有人的麵求婚後,顏如歌又當著所有人的麵拒絕了他。
看不出他的神色有什麼變化,隻覺得,比剛才更加沉寂冰冷了。
“景國在危難關頭對南遲出以援手,救萬千百姓於水火之中,此情此恩,末等銘記在心,永世不忘!”如歌抱拳,指鹿為馬地瞎說,那樣順理成章,臉不紅心不跳,她忽而感到一種悲哀:曾經她還對那些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人心懷厭惡,然而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也成了這般世故圓滑的人。
送走南宮逍的同時,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瞞不住了,他此番領兵前來,不光是救了自己一命那麼簡單,而且還狠狠地將了自己一軍。
嗬,他走了,丟下這個爛攤子,她簡直不知道要從哪裏開始收拾。
“我知道你們有話想說,有問題想問,不過現在不是時候,半個時辰後,來帥府吧。”她不緊不慢地走下樓梯,熊崽在後麵頓了一下,還是低頭跟了上去。
半個時辰,能想出什麼對策呢?南宮逍的出現,她的身份是他們必然要追究的問題,相對而言,是男是女倒是沒有那麼重要了……幸而當初送走了雙兒,不然這團線,肯定會越裹越亂。
……
“顏參……”男人意識到自己的口誤,停了下來。
如歌端莊地坐在椅子上,點頭道:“我本姓顏。”
男人一時沒有說話,他旁邊的人開口說:“顏姑娘,這幾天你所做的,大家都有目共睹,但是有些問題,關乎整個南遲,所以我們想了解清楚。”
她沒有擺出任何譏誚的表情,雖然這句話確實很可笑,若是換一個情景,她許是會說:“諸位還真是看得起我,都上升到一國的高度了”,但此時此刻,她一本正經得像是個正在回答老師問題的小學生:“我叫顏如歌,今年十四。”
“你可與昭烈王相識?”有人迫不及待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認識。”
“那你們是什麼關係?”
果然自己姓甚名誰一點兒都不重要呢……看著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原本肝膽相照的默契,生死相托的信任,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而懷疑和猜忌,正在蔓延。“我曾是他府上的侍女。”
男人瞳孔一縮,聲音也冷了下來:“那你是景國人?”
“是。”
聽到她堅定鏗鏘的回答,周圍頓時響起幾絲輕微的抽氣聲,仿佛在說:果然是景國打入我國的奸細啊!於是有人口不擇言地問了出來:“你有什麼企圖?”
熊崽的臉色猛地一沉,正欲開口,卻聽身前女子不氣不惱地反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人倒是直白:“你隱瞞身份打入我國軍隊內部,還當上了參將,目的何在?”
“諸位覺得我這半個月來所做之事的目的何在?”
不少人沉默了,她這半月以來,不眠不休地想要守住這座被遺棄了的城市,有時戰事緊急,甚至幾十個時辰都不合眼,身先士卒地與南遲的將士兒郎出生入死,好幾次都險些把性命丟在了城樓上,這些,沒有誰可以否認。
“我問心無愧,如果可以,請諸位讓將軍回來審問我吧。”她目視前方,語氣平靜。
角落裏一直沒有說話的十一營副營長突然站了出來,準確的說,是前任十一營第一總旗的大旗長,段鋒陣亡後,他接替了副營長一職。“顏姑娘,末將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請。”
“若說你隻是昭烈王府裏的一名侍女,那麼堂堂昭烈王緣何會為了一個侍女率鎮西軍奔襲救城,還提出嫁娶之事?”
她知道,這個問題遲早會被拿出來,剛才的話,也正是想堵住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我確實是他的侍女,不過不是在昭烈王府,而是昭烈世子府,如果諸位不相信,可以查到我的奴籍——蘭綾。至於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