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朗月無星。
霜白的月光灑落樹枝,讓樹葉有如銀子一樣發亮,更是照亮隱藏在樹叢中的一抹身影。
這身影穿著黑色的緊身練武衫,四肢緊緊地貼在樹枝上,呼吸輕穩而均勻,有如冬眠的蛇一般。
再一看臉,赫然是一個少年,五官清秀分明,一雙被風沙磨得暗淡的眸子,卻是帶著謹慎與淩厲。
少年名作唐季,是邊關附近猛虎軍的一個小士兵,今年方才十五歲,因家中諸多變故,才落了個參軍的懲罰。
三日前,猛虎軍派出一支百人小隊探查黑影林,卻不料遭到埋伏,百人小隊死傷大半,隻剩下二十餘人潛藏在黑影林中,等待機會逃走,將情報帶回猛虎軍,少年,便是其中一員。
月光茫茫,黑夜中尤其刺眼。
一個遊牧士兵緊緊地貼合地麵,有如一隻蜥蜴,四肢穩重而靈敏地在地上滑動,慎重地目光掃著四周,生怕被人襲擊。
這一幕,正好被躲藏在樹上的唐季看見,暗淡的眸子裏發出一抹異彩,靈蛇般的手順著大腿滑下,抓住藏在靴子中的一枚飛刀。
唐季的呼吸愈來愈輕,身軀泥鰍般往前拱,卻是奇異地半點聲音都沒有發出,樹枝都不曾顫抖一下。
遊牧士兵還不知道自己早已經被人盯上,仍是緩緩前進,直到,距離唐季的樹叢不足三丈。
吟!嘩!咻!
三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唐季冷眸一閃,飛刀脫手而出,化作一道銀光沒有半點懸念地紮入遊牧士兵的腦袋,精確度與力道,把握地十分完美,飛刀永遠地留在遊牧士兵的頭顱中。
而他出手的一刹那,遠處一點寒光冒起,一陣破空聲震懾心神。
遊牧士兵擅射,百人中神箭手沒有三十也有二十,這一箭就是出自神射手。
速度有如疾風,力道有如雷霆。
可唐季卻像是早有預料一般,身子遊魚一樣竄出樹叢,帶起樹葉的嘩嘩聲,巧妙地在地上一滾,卸去力道,然後躲在一顆粗壯的樹木後。
此時,空氣中還傳來羽箭震蕩的聲音。
一支精鋼利箭插在剛才唐季所在的樹叢中,顫抖不已。
“這群遊牧崽子!用這樣下賤的手段!”唐季小聲地罵道。
剛才他見士兵尤為小心,像是打探的前鋒,心中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出手,當然同時想到被偷襲的可能性,這才逃過一劫。
若非猶豫,十丈之外,他都敢確定自己的飛刀能夠一擊斃命。
但此刻,他已經暴露在呼呼的風聲中,隻要出了這棵樹木,就會被神箭手發現,陷入被動,若是長久躲在這裏,羽箭的聲音顯然會引來更多的遊牧士兵。
唐季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伸手摸了摸靴子旁的溝壑,隻剩下兩把飛刀,可他並不確定對手身在何處,有幾支羽箭,眉頭微微一皺。
過去一盞茶的功夫。
唐季自始至終躲在樹後,不敢輕舉妄動,那神箭手也是沒了動靜,可唐季心裏忐忑萬分,冷汗不由自主地冒出,沿著額頭緩緩滑落。
忽然,一陣腳踏落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唐季頭顱略微一側,用耳朵去聽,粗略估計過去是一支十餘人的小隊,顯然不可能是自己人,當下麵色難堪,先是取出一枚飛刀,神情凝重地看了過去。
一隊十餘人的小隊,或槍或刀,踩著遍地的落葉朝著唐季緩緩形成一個包圍圈,但神箭手的方向,卻沒有人去圍堵,他們正希望唐季慌不擇路,往神箭手方向逃去,那時,他們還省一些功夫。
不過唐季深切知道神箭手的厲害,不敢如此做,淡淡站了起來,看著十餘人。
若非遊牧占著偷襲的利,武功決計不會比大周人高超,眼前十餘人,他還不放在眼裏。隻是遊牧的神射手實在厲害!萬一動手之間冒頭,將會迎來一支死亡之箭!
“小子,看起來挺年輕,你的兄弟們都差不多死光了。”十餘人中,唯獨一個沒有帶毛氈帽的中年男子笑道。
唐季臉色沒有半點變化,嘴角卻是微微一挑,道:“是嗎?”
他上過七次戰場,執行的危險任務更不知道多少次,同伴死去在他眼裏隻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有戰爭就有流血就有犧牲,這是必然的事情。
十餘人中走出一人,一路小跑到剛才被唐季飛刀射死的遊牧士兵前探了探鼻息,朝著中年男子搖了搖頭。
“這刺小子有點本事,各位小心了。”中年男子冷冽一笑,抽出一柄彎彎的彎刀,首當其衝,飛身而上,一手彎刀,直取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