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月,江州潯陽縣。
一葉孤舟漂在潯陽江上,坐在船頭的男子,身穿蓑衣,頭戴鬥笠,正悠然垂釣。江水滔滔,綿綿細雨,扶風吹柳,一片寂靜。
“大人,大人,夫人終於醒了!”
忽然,一陣叫喊聲劃破了江麵。
蓑衣男子被嚇得險些掉了手中的釣竿。
一醒來就不安分,頭疼,男子無奈地收起釣竿,家國天下事,家事難纏啊。
“張虎,靠岸。”
“是,大人。”張虎納悶,夫人醒了不是好事嗎,怎麼大人一點都不高興,夫人都已經在病榻上躺了三年了。
小舟快速駛向岸邊。
江岸邊等候著一幹縣衙衙差,前來報喜的是一個緋衣丫鬟半霜,半霜看到蓑衣男子,急急迎了上去,“大人,夫人醒了,可是……”
可是?拿下鬥笠,露出一張清雅的臉龐,滿身書卷氣,此人正是潯陽縣縣令孟仲垣。
半霜哭喪著臉道,“夫人醒是醒了,但好像不認識奴婢了,她還總說胡說,半雪說夫人應該是被什麼邪祟上身了,大人,我們要不要去請個道士做做法,”
“請什麼道士啊,半霜,別忘了我們大人也是修道之人。”張虎嘻嘻笑道。
孟仲垣將鬥笠丟給張虎,“牽馬過來,立刻回府。”
回到潯陽縣縣衙,孟仲垣直入後院,倒不是他擔心她,而是她若有個好歹,娘那裏又得嘮叨了。
“大人,夫人又昏過去了。”半雪端著銅盆出來。
“先下去。”孟仲垣擺手。
“是,大人。”半雪掩門離開。
這間屋子充刺著濃鬱的藥味,人參,陳皮,白術,甘草……孟仲垣隻要輕輕一嗅,他就能猜到這其中是哪味藥,撥開珠簾,孟仲垣走了進去,雕花床榻上懸了一個八角祈福袋,銀鉤已經將床帳掀起,睡在床榻上的女子當即映入他的眼中。
昏昏沉沉三年,女子臉色蒼白,形容消瘦,期間,她也醒過,但大部分時間是纏綿病榻,用藥物續命。
“不要,不要……”忽然,昏迷中的女子戰栗地叫了起來,喊聲淒厲,絕望,悲涼,她的素手緊緊地拽著錦被,似乎要將錦被撕裂。
“蘇清沅!蘇清沅!”孟仲垣驚愕,疾步上前按住蘇清沅,“你醒醒,你快醒醒。”
“行之,你不要死……本……”叫喊聲漸漸地弱了下去,最後一句話,斷斷續續的,孟仲垣根本聽不清楚,但前麵的‘行之’二字,卻讓他大為吃驚,他的字行之,是剛取的,她昏睡三年,不應該知道啊。
“我沒死。”他的這個妻子竟然咒他死,孟仲垣哭笑不得,將她抱在懷裏哄道,“蘇清沅,過去的事就算過去吧,若你這次醒來,能痛改前非,我們就重新開始。”
“行之!”漸弱的喊聲,猛然間又一聲高喊,隨後,孟仲垣懷裏的女子睜開了雙眸,她怔怔地看著一身蓑衣的年輕男子,等反應過來後,啪的一巴掌扇了過去,“好大的膽子,敢……”
後麵的話,在看到房中的擺設時,便說不下去了。
這是哪裏?
這不是劉家寺。
也不是宮苑。
這到底是哪裏?
女子推開孟仲垣,倉皇跳下床榻,走了出去。
“蘇清沅,你……你死不悔改!”孟仲垣莫名挨了一巴掌,憤怒地朝她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