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午時,日光清冷地投射進這深秋的林間官道。一支長長的車隊在這條人跡罕至的小路上蠕動著。在馬蹄不成節奏的嗒嗒聲和車輪散亂的轔轔聲中,一絲頹然與不甘流露了出來。
江進天眼望著這秋意蕭瑟的樹林,心中禁不住感慨萬千。想起自己從小偷師於俠士,習得一身好武藝;又做人書童,借以飽讀兵書。
從平叛之役中以三千輕騎深入敵後擒其賊首而受到皇帝賞識,到平定邊患立下赫赫戰功,三十年的戎馬生涯從眼前飄過,竟如南柯一夢,恍恍惚惚。
一個普通的鄉村少年,到官居一品武職大司馬,再到如今受小人所誣,遭皇帝所忌,被迫告老還鄉,一切種種,世事變遷,在眼前劃過,他又如何不歎!
隻是有些事,真的是身不由己,哪怕自己是一品大員又如何?哪怕自己是真命天子又如何?告老還鄉,如何不是最好的結局?
命運,真是不可捉摸。
江進天正感慨著無常的命運,胯下跟隨自己多年的老馬忽然猛地打了一個響鼻,驟然停步,馬頭不安的搖擺,打斷了他的沉思。清醒過來,環顧四周,一股無形的殺氣彌漫開來,落葉似乎也詭異的無風自動。
江進天深知自己平素嫉惡如仇,又性格耿直,以至仇人眾多。所以他所帶的趕車家丁,俱皆有功夫在身。而騎馬環繞車隊四周的更是他多年來從戰場上帶出來的幾名親兵,不僅對他忠心耿耿,武藝亦十分高強。由他們保護女眷,自己也可免去分神之勞。
況且,以他江將軍的威名,尋常的蟊賊莫說是打車隊的什麼主意,單單是聽到他的名號便已被嚇得遠遠逃開。
然而今日,江進天心中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股殺氣雖然不濃,卻有著一股十足的威壓。
縱然自己本身就是從死屍堆裏爬出來的,渾身同樣充滿了殺氣,可是今日的殺氣卻帶給他一種巨大的壓力,仿佛發出這殺氣的人根本沒有把他,他的全部家丁、親兵放在眼裏。
這是一種屠夫對牲畜的殺氣!
江進天激靈一下,猛打手勢讓車隊停下,心中種種心思一閃而過,驚怒之中,銅牙一咬,抽出腰間斬敵無數的佩劍,和著劍鳴,用了十足的內力大吼:“何方賊孽,敢攔老夫車駕!”
這一吼,落葉狂舞,樹冠不定,十裏之內,如雷貫耳!
“哈哈,將軍好大的火氣。不過又何必如此,此刻大局已定,將軍還是心平氣和為好,免得落了下乘。”一聲冷笑傳來,兩個黑衣人憑空而現。
他們頭戴麵具,無法辨認麵目。腳踏飛劍,懸在半空。而剛才說話之人輕輕抱拳,道:“在下奉主上之命,前來取將軍全家之人頭!”
竟然是修真者!江進天見狀,心中不禁暗自叫苦。
原來修真之人往往自恃清高,不願與凡人交往,很少參與俗世事務。
但是修真之人都掌握神通,哪怕隻是修真界一個不入流的小輩也遠遠不是普通凡人所能招惹的!究竟是哪個仇家,竟能尋來修真者刺殺自己!
“你是何派弟子,竟然違反修真界的規矩刺殺凡人!你難道不怕受到懲戒!”江進天橫劍吼道。
黑衣人中領頭的那個輕聲冷哼,道:“這個就不勞將軍操心了。”說完他比了一個手勢,示意他旁邊的黑衣人動手。
“保護女眷!”江進天一聲大吼,策馬向前!
他的親兵家丁也紛紛抽出兵刃,一時間,刀劍交鳴,殺氣衝天!
那黑衣人見此,冷哼一聲,不為所動。隻見他手掐法訣,一柄寶劍憑空而出,隨手一揮,一道劍芒迎麵撲來。江進天坐下戰馬立刻七孔穿血,當場倒斃!
江進天咬牙站起,舉劍又欲向前,這時一股大力從身前傳來,自己的身子便不受控製的倒飛出去。盡管已經運足內力,仍然是五髒俱損,身受重傷。
而他的手下由於武功遠不及他,在黑衣人的劍芒之下,幾乎全部是一擊致命。這根本不是一場戰鬥,這是一場可怕的屠殺!
那黑衣人又緩緩走向車隊。在一個簡單的禁製之下,這些凡人無一人能夠逃離。此時的屠殺比起剛才,更為快速,更加殘忍!
但方才說話的那個黑衣人卻沒有參與這場屠殺,而是緩緩地走向另一邊身受重傷,又已被禁錮的江進天。
江進天躺在地上,眼見眼前這淒慘景象,悲怒交加,用盡了全身僅剩的力氣怒吼:“你這妖道,做此傷天之事,就不怕天譴!”
那黑衣人哈哈一笑,一把扯掉麵具,陰森地說道:“既無天道,何來天譴?眼前一切又怎麼不是因果報應?可惜命運所眷,竟又給了我如此的報仇之機!江進天,你倒看看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