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風花拋下掃帚,人已經朝社務所方向跑去。
而薰子則是歎了一口氣後,和小梅一起追趕風花而去。
正如同風花所言,她們必須遵行決定好的行程表。
「哈啊~~今天天氣也很適合集訓呢~~」
「我說真那實啊,你說什麼適合集訓,結果還不是大玩特玩?」
「真失禮,一大早就做過禦神樂的特訓啦,等一下還有流行音樂社的練習,你看我哪裏像在大玩特玩了?」
看到真那實此刻蹲在海岸邊的沙灘上,手上還拿著鏟子在建築沙堡,就算她再怎麼振振有辭,音矢也覺得欠缺說服力,不過識相的音矢知道這時澆她冷水隻會惹她生氣,並沒有任何好處。
「別這樣說嘛,阿音,這次集訓的目的就是盡情玩樂、勤奮練習啊。」
「我記得當初明明隻說要勤奮練習。」
正在進行施工挖掘通往沙堡隧道的豪鐵,以及樸實的在城外挖掘護城河的王子紛紛表達意見。
「那邊要再往右兩公分!直徑是十四公分喔。」
「遵~~命!」
薰子一邊審視著筆記上的城堡設計圖,一邊下達指令。
「我也讚成這樣快樂的集訓。」
齋手上拿著與真那實同樣的鏟子,表情興奮地對音矢說道。
「在我來到音矢先生身邊之前,過去從未有過如此快樂的時光。」
「是、是嗎……那你要把握機會好好享受這樣的時光哦。」
「是,音矢先生。」
隻見齋興高采烈地挖起沙土,和真那實一起蓋著城堡,盡管動作還是如往常般氣質高雅,臉上卻露出如年幼少女般的喜悅笑容,專注於堆沙堡的遊戲中。
音矢看著那樣的齋,反芻方才她所說的話。
——在我來到音矢先生身邊之前,過去從未有過如此快樂的時光。
音矢對於齋的過去並非十分清楚,隻有聽弦而與齋本人提起過一些,因此所知非常有限。光是從齋所跳的舞,音矢就明顯看出她一定是經曆過非常人所能承受的一番苦練。
為了來到自己身邊,齋究竟付出了多少犧牲呢?
一想到這裏,音矢的心中便湧現出對齋的憐憫及疼愛之情,兩者糾纏在一起,在心中揮之不去。
不,其實不用想得那麼複雜。
看著齋的笑容,音矢就會感到幸福。
因此音矢認為齋的幸福就是自己的幸福。
對於流行音樂社他也是一樣的想法,為了真那實、豪鐵、王子,以及如此快樂的齋,不管是演唱會還是學園祭都一定要成功。
那些一定都是與禦神樂的練習同等重要的大事。
正因為如此,弦而才會同意這個集訓,並且跟著一起來。
看著圍繞著沙堡的同伴們,音矢暗自下定另一個決心。
過去他曾經疏遠音樂,也由於那段日子的關係產生了禍津神,這件事讓音矢大受打擊,若是他持續音樂之路,或許就不會『生出』那樣的東西了。然而後悔也無濟於事,他可不想因為懊悔沮喪,而讓自己連自己的事情都無法決定。
我要照我決定的去做。
一下定決心,音矢的心情便越來越高揚,過往壓抑住對音樂的熱情,今後隻要盡情發揮就好,這樣做也是為了眾人。
當然,在決定要成為神樂主時,音矢就已下定如此決心,不過他還是會像這樣不時反複確認自己的決心,因為隻要心中稍有遲疑或猶豫,都可能造成致命的傷害,思及此,若是不經常重新確認自己的意誌是否堅定,他就會感到不放心。
雖然音矢也覺得是不是給自己太多壓力了,但日前才因光衣的事被弦而嚴詞訓誡,所以音矢認為多一點壓力對他也是好事。
「……我要努力才行!」
聽見音矢的自言自語,雪白手掌正撫摸沙堡的齋抬起頭來,齋敏銳地察覺到音矢的自言自語並不是在說要努力蓋沙堡。
眼前的音矢看起來比昨天更英姿煥發。
齋確信那並不是因為自己太過愛慕音矢所產生的錯覺。
自從她來到葦原家,音矢一天比一天更帥氣。
或許這麼說有點言過其實,不過無論如何,音矢的存在在齋心中確實是與日俱增,如今齋甚至有時會壓抑不住自己的感情。
齋也與音矢同樣,並不是她過去跳舞不用心,隻是齋最近發現自己對舞蹈的認知有了明確的改變。
她並不是為了音矢而舞。
而是為了愛慕音矢的自己而舞。
兩者看似相同,其實卻完全不同,這一點她是最近才體會到的。
舞蹈不為任何人,而是為了自己,齋覺得能做到這一點,終有一天才能跳出完全屬於自己的舞蹈。現在想來,過去她隻是遵循所學的舞蹈而舞,如今她已經明白自己今後該如何跳舞,想要跳出怎樣的舞步,因此舞蹈的鍛煉對她而言就算再怎麼辛苦,也能讓她在挑戰自己極限的艱苦中感受到喜悅。
就這樣經過反複思考之下,齋對於如今該做的事終於有了結論。
「……沒錯!現在隻能勇往直前了!」
齋自言自語的用手掌將沙堡拍得更加穩固。
隻要完成了這個城堡,自己的舞一定就能更上一層樓。
不知為何,齋就是有這樣的感覺。
齋臉頰泛紅,努力的將沙堡拍得更加穩固,而真那實則注意到齋的異變。
剛才音矢才自言自語著要努力什麼的,這次又換成齋嚷著什麼勇往直前,真那實雖然不知道兩人去哪裏神遊物外了……
不過原本在做城堡屋頂的真那實卻將手上鏟子隨手一扔,隻見鏟子飛在空中,隨即插在小心翼翼挖掘護城河的王子身旁的地上。
「啊……這樣很危險耶!來棲。」
手上沒有吉他的王子就隻是普通的真太郎,盡管發出虛弱的抗議,卻被真那實銳利的眼光嚇到,馬上就連聲「對不起」地向她陪罪。
「這樣根本不夠看!」
真那實氣息粗重地如細語般低聲呐喊,不過害怕被真那實投擲鏟子(心中如此認定)的王子,以及獨自一人專心做著隧道的豪鐵都沒聽見。
真那實奔回放置行李的地方,隨後便扛著巨大鏟子走回來。
然後真那實看著拍打著沙堡的齋,心中想著:
——小齋,對不起,我很清楚小齋對音矢堅定的心意……但是有些事是絕對無法退讓的。
真那實握緊胸前的拳頭,就像下定決心般舉起鏟子,砰的一聲朝城堡屋頂揮下。
「喂喂喂!來棲,你想毀了城堡嗎?」
「羅嗦!天守閣就是要堅固才行,我要做一個宇宙無敵大的天守閣!」
真那實說著便將沙土倒在城堡頂端,然後用鏟子拍打密實。
不能退讓的東西……
指的當然不是沙做的城堡。
——來棲真那實!十七歲的夏天不管是哭是笑,都隻有這個夏天啊!
雖說這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道理,可是對真那實而言,十七歲的夏天別具意義。
真那實非常明白齋對音矢的心意,可是那同時也是因為她很清楚,抑鬱自己胸中的這份心情也是貨真價真。
真那實曾經問過自己無數次,自己是否願意把音矢讓給齋。
然而無論何時得到的答案都是NO,那就是自己對音矢的心意吧,真那實就是有如此想法才決定挑戰這次集訓。
「這對我們來說是高中最後一次暑假了!青春洋溢的熱情不該壓抑啊!」
在討論是否要集訓的會議中,真那實作出如此發言。
但她這番話其實另外藏有心思。
——我已經是高中生,而且更早的人在國中就有經驗了,所以現在應該不算太早吧?
說明白一點,她決定要在這個夏天,在這次集訓經曆她的『初體驗』。
當然對象既不是豪鐵也非王子,而是音矢。
她已經對音矢表白過心意,而音矢的回答也像是接受了她的告白,雖然她也覺得音矢似乎回答得有些曖昧,不過就真那實而言,事到臨頭她已顧不得音矢的心情,等輸給眼前的對手才來後悔就來不及了。
到這個地步隻能靠『初體驗』來一決勝負,我豁出去了,而且最好的時間就是夏天吧,冬天的初體驗還要穿暖袍,睡在被爐裏,應該說冬天太冷了啦。(插花:我被雷的五體投地……)
而且說到夏天,當然就是海邊的浪漫體驗,說老套當然是很老套,要是同學們說些「什麼?真那實也是在夏天嗎?」也是會有些尷尬。
但與其讓小齋奪走音矢的貞操,那還不如我把一切都獻給音矢,讓這件事成為我十七歲的夏日回憶。
以上就是真那實的想法。在決議要舉行集訓時,真那實便已下定如此決心。然而隨著事態演變,後來也發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情況,像是葦原神社的巫女們也一同參加集訓,或是加入禦神樂的真那實,也必須要參加禦神樂演練之類的情況。不過話雖如此,真那實可不會聽任事態發展而不采取行動,她在努力參加禦神樂和流行音樂社練習的同時,也虎視眈眈地覬覦『初體驗』的機會。
雖然齋也積極地向音矢進行攻勢,但音矢可不是普通遲鈍,所以真那實判斷自己目前還是占有相當優勢。
隻聽見真那實哼了一聲,然後就像堅定自己的決心一般,將沙堡拍打得緊密結實。
「沒錯,我隻能拚命努力,畢竟已經沒有退路了!」
「隻能前進了!」
「我要讓你投降!」
即使被真那實揚起的沙土濺到,音矢依舊不斷自言自語;齋不理會突然變更的設計,仍是繼續拍打城堡使其穩固;而真那實則仿佛像在過年搗年糕似的製作著天守閣,三人各自在胸中下定決心,在夏季的海邊揮灑著青春。
「……看來夏天會使人瘋狂啊。」
在避難到不會被沙子噴到的地方後,王子歎著氣對豪鐵如此說道。
「他們並沒有瘋啦,王子。」
不知為何,豪鐵像是靜靜守候音矢等人一般說道。
「他們隻是不願心中所愛遭到破壞,所以才會那樣。」
「加持真是詩人啊,我可無法理解。」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啦。」
說完豪鐵便開始收拾散落一地的鏟子等器具。
「……我根本不想明白。」
王子撿起淡色水桶,幫忙豪鐵收拾善後。
三名巫女此時則是……
「呀哈哈哈哈!大哥哥,再快一點嘛!」
「好啊好啊!大哥哥就更賣力些吧~~」
海麵上傳來風花的笑聲與豪力得意的聲音,原來是他們還在玩拖曳海豚泳圈的遊戲。
「這間寺廟的住持還真了不起呢。」
小梅表露出打從心底佩服的感想。
薰子身上穿著泳衣在海灘上抱膝坐著,目光始終注視著真那實、齋以及音矢。
那原本是經過綿密設計的沙堡。
隻要一完成,一定是每個人都會滿意的城堡。
可是如今卻眼見它偏離原先構思的設計,逐漸變成一座堅固的要塞。薰子將畫有設計圖的筆記本隨手一拋。
「畢竟凡事不可能都跟著設計走啊。」
薰子這段輕聲細語並沒有傳到任何人的耳中,而是隨著海風飄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