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雀鳥驚飛,此刻一座隱於竹林的草廬書院之中,十數名身著青衣布衫的小學童搖頭晃腦的誦讀著詩經之語,而台上一名亦是聽得津津有味的老先生雙目微閉,一手撫著如雪的長須,仔細聆聽。
“先生先生,這詩經我們背完了!”一眾童生興高采烈的異口同聲道。
“唔,既是背完了,那便下一篇罷……”而老先生撫須凝眸,渾濁的目光自然的望向詩經下一篇章。
卻不料這一語驚起千層浪,台下十數名小童生紛紛不滿的喊道“季先生耍賴!說好的,背完了這首’關雎’便要給我們講那野史傳記的故事。”
季老先生嗬嗬一笑搖頭道“原是我忘了……”說罷從蒲團上緩緩直起佝僂的腰背,轉身望向那一排擺放著古書典籍的紫檀架上,一卷卷被封存在布袋子內的古竹簡被他一一略過,伸手取下了一個放置於最高處的偏僻角落的楠木盒子。
但見季老先生緩緩將這楠木盒子打開,內裝著一個殘舊的竹青色布包,若非是這盒子顯然並非凡品,單憑這布包材質之粗陋便要讓人鄙夷三分。然而,當季老先生將布包內所藏之物緩緩攤開之時,台下一眾童生不免發出陣陣驚歎之聲。
竟是以絲帛之中的雲錦緞為書,季老先生卻不甚在意,隻是目中渾濁之光已然不見,隻聽得他抬頭望向那一眾目光之中帶著期盼的童生們似吟似歎般緩緩說道:“此卷古籍中所載之事,乃是二百多年前,先祖晉綏帝一統四國之前的故事了,彼時天下四分,分別為越國,秦國,啟國,楚國。”
“所書並非男兒熱血,沙場征伐之事,而是記載一位史記上並不曾詳述的女子傳奇……”
“唔?女子傳奇?先生可別吊著我們的胃口呀……”
“是呀是呀,先生快講罷,卷上所述到底是怎樣的女子,如何稱之傳奇……”
一眾童生猶如嗷嗷待哺的稚鳥,你一言我一語的,但見季老先生抬手示意眾人安靜,淡然道“卷上書,越國有一女,及笄之年婷婷而立,貌若謫仙。道是‘眉如遠山含黛,膚若桃花含笑,發若浮雲,眸如星辰。生得寒梅清傲骨,餘留冷香不爭春。’然身世未載,真名不詳,越恒文曆二十年春,秦使入京,恒文帝賜其國姓趙,名鳳嬈,以公主儀製遠嫁秦國,秦王甚喜之,特賜封號為玉融夫人,寵冠六宮,無人能及……”
說及此處,季老先生頓了一下,再望台下眾生,皆是翹首以盼之姿。
“先生先生,這便有何特殊?不過一代公主遠嫁之女罷了……”
“非也,非也……”
季老先生再一撫白須,笑道“這不過是前言罷了,這野史上記載的,是這位玉融夫人顛沛流離之身世,曆經三朝榮辱更迭之傳記,其中牽涉甚廣,你們且聽我講來……”
越國恒文曆四年冬,位於渝北城,碧崖關外迎來了開國以來百年一遇的大雪,寒風料峭枯葉紛飛,因戰事而往來逃難的災民與城裏的乞兒熙熙攘攘的躲在渝北城內的大街小巷之中,緊裹寒襖,凍得手生凍瘡嘴唇青紫,已有無數災民死於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
踏出碧崖關,便是秦越兩國交戰之所,平民百姓稍有不慎便會受戰火流矢或秦國士兵所傷,背棄家園逃入渝北城內卻又無片瓦遮蔽,寒襖覆體,終難免一死。
渝北城內遙遙相望的長街一頭此刻卻奔踏出一匹駿馬來,隻見駿馬之上坐著一名身披墨色鬥篷的男子,他的懷中似抱著一物,卻絲毫不阻礙他策動韁繩,隻見他如同鬼魅一般劃過長街直向城門外奔去,唯有落在白雪地麵上的那幾滴觸目驚心的鮮血讓人不禁為他隱隱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