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向內集中的結合處有一條合不攏的縫隙,陽光透過極小的縫隙熱烈地不管不顧地擁擠進來,讓人產生一種類似插足、見縫插針等一些詭秘的錯覺。朦朦朧朧的熱切在這種狀態中越來越不可遏製。悲劇和喜劇幾乎同時上演。也許是一場死去活來的千古傳奇(絕無僅有)。也許隻是一幕短促的肥皂劇,時過境遷,轉眼即逝(不過如此)。那不管是悲劇或是喜劇的情節在此間都演繹得格外美好,充滿著溫情脈脈,難分難解的纏綿,猶如和風細雨,猶如電閃雷鳴。此後的事情,如同窗幕的縫隙漸漸大起來,像開啟一扇窗子,一切距結局已經不太遙遠。有人可以堂堂正正地從裏麵走進光明中去;有人隻看到一些汙濁,邪惡的東西,以及肮髒的靈魂和肉體;有的人感覺到的隻是平淡、乏味,如同藍天的白雲,舉目即是。
我告誡自己不能再繼續尋找關閉與打開的感覺。我對將先鋒說:“開始吧,關於肖銘子。”我當然是笑著說的,我甚至笑得有點邪氣,有點無恥。我想寫一篇小說,這個目的絕對是不能讓將先鋒洞察的。否則他這頭狼完全有可能把我這隻羊吃掉。
他略帶不滿地說:
“你來見我,就是為了肖銘子啊?”
然後不待我回答又半是安撫地說:“急什麼,這麼沒有情致,我還以為這麼急著見我有什麼事情讓我幫助辦理呢!”
我嘻笑著說:“我吃醋了,我想知道你當初有多愛肖銘子。”
“男人和女人之間難道必須有愛嗎?”
我驚訝了。我突然決定盡快結束談話,我不想再讓自己陷進去。我一向對將先鋒是有幾分傾慕的。我一直以為將先鋒隻不過是事後淡化了,卻不知道壓根就沒有肖銘子眸子裏的愛情故事,但是記者肖銘子的喪葬儀式上,市長將先鋒可是公開到場。痛惜之情溢於言表,全然不顧引來的一陣陣嘈嘈切切。人有時的確是看不透的,縱是自己也難以把握各個時期的各種複雜的情懷。
下麵是我所了解的關於肖銘子的真實的故事。
2
肖銘子在結識畢加索之前已經有過三個男人。第一個男人鍾舒是一家名報的新聞記者,和肖銘子同行。肖銘子剛入道的時候,鍾舒已經是本市的名記了。肖銘子讀書多、腦子活絡,嘴巴能打動人,人鬼怪精靈,性別自然又占有男人無可比擬的優勢。常常出其不意地搞到一些能上頭條的新聞。因此,很快便有些嶄露頭角的意思。盡管不在一家報業,但在同一個城市,新聞又是不劃分行業的行業,如果是兩個男人或者兩個女人,就難免同行是冤家了。但恰好是一個男人與一個女人,且又年歲相差無幾。
一個是少年才俊,一個是小荷出尖。一個未娶,一個當嫁。如此這般,就有了別的意味了。因而肖銘子同鍾舒走到一起即順理成章,又理所當然,即簡明、又快捷。他們的愛情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如膠似膝無需調合了。
肖銘子至死腦子裏都清晰凸現那個完整無缺地保存著的下午的場景。確切地說那應該是一個寂寞的午後。肆虐的陽光鋪天蓋地,窗外樹上的蟬熱得忍無可忍,憤怒的尖叫聲此起彼伏。肖銘子有一個最顯著的特點就是無論在怎樣煩躁的狀態裏,隻要拿到一本書,即刻便可進入一種人定的狀態。但那天下午肖銘子幾次拿起書都又焦躁地放下。她發現宿舍牆壁上一片黃色的印痕構成的圖案極像一種婦女專用的醫療器械,這種器械她曾在婦女保健宣傳手冊上看到過,大約是根據女性的某種器官研製。現在為肖銘子無端地引出遐想。肖銘子非常仔細地研究了圖案的規則,突然之間有一種切膚的恐懼,仿佛又是一件遙遠的不同尋常的事情就要在眼前發生。後來天突然黑下來,比黃昏更黑暗。緊接著是電閃雷鳴,暴雨傾盆。肖銘子覺得冥冥之中有一隻魔手要將她撕裂,一道閃電似乎劈進了她的胸中,熾烈如火。
鍾舒正是在黑色沉鬱的天幕中衝進肖銘子的宿舍。那一時刻肖銘子正猛勁地往肚子裏灌涼開水,肖銘子看到濕淋淋的鍾舒不是愣了,而是怕了,她驚詫於自己感應的敏銳。
肖銘子不可以說是情竇未開,而是朦朧中尚未開啟人性的欲望。她緊張得大汗淋漓,她隻好不斷地哀求緊箍著她的鍾舒,她正被一種痛徹心肺的感受撕扯著,她的腦子一片混沌。鍾舒像一座山,她推不動,掀不翻,鍾舒卻激動得無與倫比。他激動得差不多要喊叫起來。他根本顧及不到肖銘子的眼淚與哀求,他一味燃燒在自己的欲望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