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溈喆領詔住智海。
京師士大夫想見風裁。叢林以喆靜退畏閙。不敢必其來。喆受詔欣然。俱數衲子至。解包之日。傾都來觀。至謂一佛出世。院窄而僧日增。無以容。則相枕地臥。有請限之者。喆曰。僧。佛祖所自出。厭僧。厭佛祖也。安有名為傳法而厭佛祖乎。安得不祥之語哉。
禪師普聰住投子。
聰得法靈巖本。住投子時。年八十餘。有監寺者。一夕為盜所殺。副寺白聰。聰曰。我已知其人矣。副寺聞官而吏至。聰如前語。吏喆之。聰曰。殺監寺者老僧也。吏即以聰繫獄。聰無異詞。楊傑為憲。按部至州境。夜夢神人雲。此州有肉身菩薩。枉坐縲絏中。傑訪問聰事。釋之。後十年。有行者患迦摩羅疾。而自首雲。昔日殺監寺者。我也。
禪師元靜居東山南堂。
靜徧參名宿。無當意者。聞祖機峻。欲抑之。遂謁祖。茫然溟涬莫之測。退參。歷三載。入室徵詰。不契。乃曳杖渡江。適大水泛漲。因留四祖。儕輩挽歸。又二年。祖方許可。嘗商略古今。執靜手曰。得汝說。須吾舉。得汝舉。須吾說。今而後佛祖秘要。諸方關鍵。無逃子掌握矣。遂創南堂居之。
禪師黃龍下香城景福順寂。
順西蜀人。得法黃龍南。然緣薄。所居皆遠方小剎。學者過其門莫能識。順亦超然自樂。視世境如飛埃過目。壽八十餘。坐脫於香城山。
乙亥二年。
禪師克勤為第一座。
三佛侍祖於一亭上夜話。及歸燈已滅。祖於暗中曰。各人下一轉語。佛鑑曰。彩鳳舞丹霄。佛眼曰。鐵蛇橫古路。佛果曰。看腳下。祖曰。滅吾宗者克勤耳。又一日相謂曰。老和尚祇是乾爆爆地。往往說心說性不得。因請益佛身無為。不墮諸數。祖曰。譬如清淨摩尼寶珠。映於五色。五色是數。摩尼是佛身。圜悟謂二老曰。他大段會說。我輩說時費多少工夫。他祇一兩句便了。分明是個老大蟲。祖聞之。乃曰。若說心說性。便是惡口。又曰。貓有歃血之功。虎有起屍之德。所謂驅耕夫之牛。奪饑人之食。若不如是。盡是弄泥團漢。開聖覺初參長蘆夫鐵腳。久無所得。聞祖法道。徑造席下。一日室中問雲。釋迦彌勒。猶是他奴。且道他是阿誰。覺雲。鬍張三。黑李四。祖然其語。舉似勤座元。勤雲。好則好。恐未實。不可放過。更於言下搜看。次日入室。垂問如前。覺雲。昨日向和尚道了。祖雲。道甚麼。覺雲。鬍張三。黑李四。祖雲。不是不是。覺雲。和尚為甚昨日道是。祖雲。昨日是。今日不是。覺於言下大悟。覺後出世住開聖。見長蘆法席太盛。乃嗣夫不原所得。拈香時忽覺胸前如搗。遂於痛處發癰成竅。以乳香作餅塞之。久而不愈。竟卒。
祥符蔭曰。宗門法喜之樂。無如三佛之於五祖。然皆從曲折頓挫中得之。葢祖本色鉗椎。脫盡窠臼。而圓悟輩鏗鏘激揚。大雅元音。非同細響也。
禪師黃龍下雲居元祐寂。
祐疾諸方死必塔者。曰山川有限。僧死無窮。他日塔將無所容。於是於開山宏覺塔之東。作卵塔曰。凡住持者。非生身不壞。火浴雨舍利者。皆以骨石填於此。其西又作卵塔曰。凡僧化皆以骨石填於此。謂之三塔。七月七日夜。集眾說偈而化。世壽六十有六。坐四十有二夏。
禪師翠巖下智海真如慕喆寂。
喆凡驗學者。舉趙州洗鉢話。上人如何會。僧擬對。喆以手托之曰歇去。自始至終。未甞換機。十月初八無疾而化。
丙子三年。
歸宗文遷石門禪師慧洪從遊悟旨。
文移居石門。衲子扣問。必瞑目危坐。見來學則往治蔬圃。時文準參隨已十餘年。謂同行曰。老漢無意法道乎。一日準舉杖決渠水濺衣。忽大悟。走敘其事。文詬曰。此乃敢爾藞苴耶。洪瑞州喻氏子。字覺範。少出家。日記數千言。十九試經得度。遊方謁歸宗文。及隨文遷石門。掌記室。文患其深聞之弊。每舉玄沙未徹語發其疑。凡有所對。文曰。汝又說道理耶。一日有客問文。洪上人參禪如何。曰也有到處。也有不到處。客退。洪不自安。即詣文求決所疑。文舉風穴頌曰。五白貓兒爪距獰。養來堂上絕蟲行。分明上樹安身法。切忌遺言許外甥。且作麼生是安身法。洪便喝。文曰。這一喝也有到處。也有不到處。洪忽有省。及遊東吳。寓杭州淨慈。以頌發明風穴意。寄呈文曰。五白貓兒無縫罅。等閑拋出今人怕。翻身跳擲百千般。冷地看他成話杷。如今也解弄些些。從渠歡喜從渠罵。卻笑樹頭老舅翁。隻能上樹不能下。又作玄沙未徹偈曰。靈雲一見不再見。紅白枝枝不著花。尀耐釣魚船上客。卻來平地摝魚蝦。文見乃為助喜。洪自後閱汾陽語錄。至三玄頌。薦有所證。又甞菴於高安九峯之下。因僧問臨濟賓主話。洪方欲酬其問。頓見三玄三要之旨。
禪師圓照下筠州逍遙省聰寂。
聰歷住真如開善。晚退聖壽。敝衣糲食。安於戒律。與蘇東坡頴濱兄弟善。元豐中蘇轍謫官高安。與聰遊歡相得。元祐末轍再謫高安。聰往見曰。老僧比夢與公遊於山中。知公當復來此。去來皆宿緣。無足怪者。高安之人甚敬愛之。而言有如聰禪師。而不坐道場者耶。聰曰。吾未始不坐道場也。杖策入逍遙山。九月戊申入滅。
丁醜四年。
禪師報恩住大洪。
恩黎陽劉氏子。未冠舉方略擢上第。後厭塵境。請於朝。乞謝簪紱為僧。上從其請。遂遊心祖道。至投子參青祖。未久即悟心要。青祖曰。汝再來人也。宜自護持。後住隨州大洪山。與張商英友善。英甞以書問三教大要曰。清涼疏第三卷。西域邪見不出四見。此方儒道亦不出此四見。如莊老計自然為因。能生萬物。即是邪因。易曰。太極生兩儀。太極為因。亦是邪因。若謂一陰一陽之謂道。能生萬物。亦是邪因。若計一為虗無。則是無因。今疑老子自然。與西天外道自然不同。何以言之。老子曰。常無欲以觀其妙。嘗有欲以觀其徼。無欲則常。有徼則已入其道矣。謂之邪因。豈有說乎。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陰陽不測之謂神。神也者。妙萬物而為言。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今乃破陰陽變易之道為邪因。撥去不測之神。豈有說乎。望紙後批示。以斷疑網故也。恩答曰。西域外道宗多塗。要其會歸。不出有無四見而已。謂有見無見。亦有亦無見。非有非無見也。葢不即一心為道。則道非我有。故名外道。不即諸法是心。則法隨見異。故名邪見。如謂之有。有則有無。如謂之無。無則無有。有無則有見競生。無有則無見斯起。若亦有亦無見。非有非無見。亦猶是也。夫不能離諸見。則無以明自心。無以明自心。則不能知正道矣。故經雲。言詞所說法小智妄分別。不能了自心。雲何知正道。又曰。有見即為垢。此則未為見。遠離於諸見。如是乃見佛。以此論之。邪正異途。正由見悟殊致故也。故清涼以莊老計道法自然能生萬物。易謂太極生兩儀。一陰一陽之謂道。以自然太極為因。一陰一陽為道。能生萬物。則是邪因。計一為虗無。則是無因。甞軾論之。夫三界惟心。萬緣一致。心生故法生。心滅故法滅。推而廣之。彌綸萬有而非有。統而會之。究竟寂滅而非無。非無亦非非無。非有亦非非有。四執既亡。百非斯遣。則自然因緣。皆為戲論。虗無真實。俱是假名矣。至若謂太極陰陽能生萬物。常無常有。斯為眾妙之門。陰陽不測。是謂無方之神。雖聖人設教。示悟無方。然既異一心。甯非四見。何以明之。葢虗無為道。道則是無。若自然。若太極。若一陰一陽為道。道則是有。常無常有。則是亦有亦無。陰陽不測。則是非有非無。先儒或謂妙萬物謂之神。則非物。非物則亦是無。故西天諸大論師。皆以心外有法為外道。萬法惟心為正宗。葢以心為宗。則諸見自亡。言雖或異。未足以為異也。心外有法。則諸見競生。言雖或同。未足以為同也。雖然。儒道聖人固非不知之。乃存而不論耳。良以未即明指一心為萬法之宗。雖或言之。猶不論也。如西天外道皆大權菩薩示化之所施為。橫生諸見。曲盡異端。以明佛法是為正道。此其所以為聖人之道。順逆皆宗。非思議之所能知矣。故古人有言。緣昔真宗未至。孔子且以繫心。今知理有所歸。不應猶執權教。然知權之為權。未必知權也。知權之為實。斯知權矣。是亦周孔老莊設教立言之本意。一大事因緣之所成始所成終也。然則三教一心。同途異轍。究竟道宗。本無言說。非維摩大士。孰能知此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