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嵩,摩勒,再來過!”
“好的,看招!”
燕長嵩大喝一聲,雙手握持重達十幾斤的木刀,斜劈過來,鐵摩勒則一招橫斬,直奔燕雲的腰胯。燕雲吐口唾沫,長吸一口氣,猛上一步,右手刀格開鐵摩勒的木刀,用肩膀猛的一撞,把他撞了過去,反手一刀,又蕩開燕長嵩,接著一腳後踢。三個人在場上立時殺的煙塵滾滾,不可分解。
這地方本是平山太守府的後花園,燕雲占領平山郡後,便雇人平掉一大半,夯實了改為練武場,閑來平山居住的時候便與兄弟們在此練武。旁邊觀戰的二十幾個大牌坐在涼亭內外,一邊喝水休息,一邊紛紛喝彩,郭蝦蟆也站著靜靜的觀看。廝殺了半晌,從外麵進來幾個人,燕雲抽空冷眼一瞥,正是自己的老同學孫晉,便跳出場外,喝叫停下。
自有兄弟給燕雲端來一海碗涼茶,燕雲猛灌幾口,喝得個底朝天,通體舒爽,這才緩緩踱到練武場邊上的大銀杏樹下,衝著從石凳上起身的孫晉和林何笑道:
“孫卿,林卿,好久不見了,什麼風把你們吹來了?”
孫晉卻不回答,而是滿臉羨慕的看著燕雲筋骨遒勁的軀體,讚歎道:
“我真是羨煞燕卿,學術有成,又如此武藝高強,真是允文允武!”
“哦,是嘛?”
燕雲頗含深意的瞟了孫晉一眼,又看看林何,心中奇怪林何為什麼會一起過來?此人出身貧寒,久曆滄桑,很有心計,算是招討府中少有的明白人,可惜一直不得重用。
孫晉被燕雲看的心中發毛,他現在每多見燕雲一次就感到壓力大了一些,也越來越難猜透燕雲的心思,這個當年的小師弟、弱冠少年,已經發展的令所有的故交都難以正視。林何接道:
“怎麼不是?若不是天賦異稟,燕卿怎麼能如此年幼就資兼文武呢?”
“天賦異稟嘛?”
燕雲淡淡一笑,脫下上衣,露出一身古銅色的皮膚,上麵遍布小如豌豆、大如銅錢的傷疤,孫、林二人都是文人出身,哪裏見過這個,都是心中一噤,頭皮發麻。燕雲從容披上衣服,笑道:
“世上那有這麼便宜的事?我這一身功夫,都是我爹從小打出來的,我哥身上更多。”
孫晉笑道:
“我本來還想和你練練刀法,緊急關頭也可應付一二,這樣看來還是算了吧!”
眾人聞言都是哈哈大笑,林何笑道:
“不過,學幾記絕招還是可以的。”
燕雲順手從旁邊兄弟腰間拔出一把刀,隨意揮舞幾下,道:
“我從小練的隻是武威八式,不論什麼招,隻要使得好就是絕招!”
孫晉不相信的說道:
“武威刀法八式?這個我知道,就是反手撩刀、斜手劈刀、橫手送刀、圈臂掄刀、直手砍刀、撅手攔刀、順手抹刀、平手刺刀嘛!天下凡是練武的都會,就是沒練武的也聽說過的。”
“你說的很對,這八式是刀法的基礎,也是刀法的精髓。我小的時候想練什麼迅雷刀法,被我爹一頓好揍。我爹打的對啊,否則我如練那些花裏胡梢的招式,哪有今天的武功。”
燕雲頗為感慨,看孫晉、林何和一些大牌神色,似乎很不相信,便解釋道:
“武威刀法八式招雖簡單,但其中的變化非常微妙多端,功力不同,使出的效果就差別很大了。”
他把刀遞給孫晉道:
“斜手劈刀是最常見的刀法招式,你肯定也會,使一招看看。”
孫晉看看周圍的人,脫掉長衫,接過刀,雙手握住,四處打量了一下,踱到一棵碗口粗的無花果樹前,用力運了幾口氣,大叫一聲斜砍了過去,刀刃深入樹幹一寸多,刀刃全部沒了進去,大家都哄笑著喝彩,孫晉也頗為自豪,四向拱了一下手,再拔時卻怎麼也拔不出來,臉漲的通紅,隻好作罷。燕雲上前,輕輕取下刀,對孫晉道:
“我劈一刀,你看看。”
隻見燕雲單手使刀,胳膊也不掄起,隻是手腕一翻,就將刀劈入樹幹,完全沒入。孫晉看了看,吐吐舌頭道:
“你這家夥力氣比我大多了。”
燕雲搖搖頭道:
“我用刀的地方在你的刀痕以上三寸,砍入樹幹也是三寸,你不信量一下?”
數是儒生的入門學問,孫晉不相信的用手指量了一下,分毫不差,回頭滿臉不相信的看著燕雲,燕雲笑笑,道:
“庸手使刀,隻是憑著力氣揮砍,能砍中敵人就不錯了,至於具體砍在哪裏,那就沒個準了。而高手用刀,則想那砍那,高低深淺隨心而定,分毫不差。所以說,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你隻要一揮刀,好手就看得出你的道行。
所以再普通的招式,在高手使來都是威力非凡。比如這個平手刺刀,南方有些門派也叫仙人指路,最為簡單,但驍騎將軍來整就隻憑這一招,便追隨太祖橫掃天下,擊斃名將無數。”
孫晉口張的老大,林何也不相信,燕雲便拔刀,作出了一個平手刺刀的動作,問他們,也問其他的兄弟。
“你們知道,為什麼要平手刺刀?”
大牌裏麵的兄弟有些知道,很多也不知道,便老老實實搖搖頭,燕雲道:
“因為人體的血脈、器官多豎向生長,而用刀最多的胸腹,骨骼多橫向生長,將刀放平,不僅利於割斷對手的血管、氣管,也不容易刺到骨頭,卡在裏麵,可刀鋒不傷,而取人性命。而且刺死砍傷,同樣的力氣,刺刀造成的傷害要勝過劈刀。”
他看大家都聽得很認真,便繼續道:
“刺刀還有一個勝過劈刀砍刀的地方,便是它距離短,速度快,雙方同時出手,定是刺刀最先得手。”
一個大牌自語道:
“我爹叫我多練刺刀,我總嫌它沒有劈砍那樣威猛,不認真練習,聽大當家這樣一講,的確有些道理。”
“劈刀抹刀同樣重要,特別是在馬戰中,雙方迅速對衝,要刺中對方很不容易,更怕刀子脫手。劈砍抹沒有這些不足,借助馬力,威力可直取敵性命,就算不能,也可以予敵重創。
這八式可是武威世世代代多少好手千錘百煉的結晶,是武威刀法的精髓,每個招式都有它適用的地方,否則就不會流傳上千年。”
孫晉、林何開頭隻是想引起燕雲的興趣,改善關係,到最後方感收獲匪淺,所謂隔行如隔山,行行有學問,行行出狀元,信非誣也。
其他大牌聞言都點點頭,便是郭蝦蟆也是微微頷首。燕雲笑笑,自嘲道:
“老師當年常教導我們不要好為人師,不想我幾天不聆聽老師的教誨,就忘的一幹二淨,真是羨煞你們啊!”
孫晉、林何兩人對視一眼,孫晉笑道:
“那裏,那裏!”
燕雲瞥了他們兩眼,衝其他兄弟點點頭,便提著長衫向住的院子走去,孫晉、林何自後跟上,燕長嵩、鐵摩勒也跟了上來,孫晉知道們與燕雲關係非同一般,便當作沒看見。
這個院落原本是平山太守蕭美容一個愛妾的居所,蕭美容和他的家人被燕雲遣送到招討府聽後處分,這裏便空了出來。燕雲愛這裏清靜寬敞,距離練武場又近,從仙人寨營地來平山的時候便住在這裏,燕霜見狀派人收拾出來,專門作為燕雲的住所。
院子中央是一棵老大的鳳凰樹,正北是一個兩層的繡樓,燕雲便住在二樓,一樓卻是會客的所在,燕長嵩、鐵摩勒和六個兄弟在旁邊的廂房居住。滴水簷下原擺放了許多盆景,還種了不少牡丹、玫瑰之屬,燕雲統統讓人鏟掉搬走,雖然少了許多春意,但空曠清爽了許多。隻樹上還有許多鳳凰花殘存,被風一吹,飄飄搖搖落下,散落了一地,滿地紫紅。
燕雲也不進去,隻在樹下的石桌邊坐下,孫晉、林何也兩邊坐了,燕長嵩到屋裏拎了壺茶給他們,然後順手又提了兩個躺椅出來,和鐵摩勒一人一個,在繡樓下當門躺了,敞開衣襟,露出雄健的胸膛,吹著穿堂風納涼,自顧議論刀法。
林何和燕雲交往不深,見了燕長嵩的無禮行為後頗為驚訝,孫晉卻久見不怪,心裏隻是琢磨如何且入正題,燕雲瞥他一眼,便笑道:
“孫卿是夜貓子進門,從無好事,又要讓我背什麼黑鍋?”
孫晉、林何兩人嘿嘿一笑,孫晉的臉色自然了許多,瞥瞥林何,然後才道:
“也沒什麼,自從花帽軍乘船逃往河陽,平山郡河南八縣順利光複,河北的黑虎星等義軍也紛紛向招討府輸誠,現在燕州六郡,已有大半克複,形勢一片大好,下步該當怎麼走,必須盡早確定下來。老師派我們來,問問你的看法。”
燕雲頗為狐疑的閃了孫晉一眼,心裏根本不相信,但看他和林何也在端詳自己的神色,便掩飾著笑道:
“這個我可沒想過,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們吧。再沒有其他事兒啦?”
孫晉瞅瞅林何,斟酌著言辭,最後覺得與其繞圈,還不如直說出來,便咬咬牙道:
“前些日虎翼將軍王彌惡前來傳旨,朝廷決議重組各支禁軍,因為天下擾攘,交通不便,便由各州具體承擔募兵及糧餉兵甲等事宜,分三批組建所有禁軍,第一批燕州是負責重組虎翼軍和鎮北軍。”
虎翼將軍王彌惡卻不是坐船而來,而是趁義軍和花帽軍、保安軍打的不亦樂乎,趁機出天門關,從十萬大山繞過來的。他經過平山的時候,燕雲專門設宴好生招待過他們一行百十人,當時不知道他竟然攜帶了這麼一份聖旨。
燕雲提著警惕,笑問道:
“那便怎樣?你們隻要有錢,盡管組建就是了。”
孫晉、林何兩人尷尬的笑笑,不知道下麵的話怎麼繼續,沉寂了一會兒,孫晉在桌子下踢了林何兩下,林何隻好道:
“孫卿想必知道虎翼軍是騎兵吧?”
“嗯!”
“這個,這個,王將軍十分器重燕卿,也欣賞半天雲、盤山龍的勇猛,希望能一起共事。”
燕雲聞言冷笑了幾聲,好象看怪物一樣把林何、孫晉瞅了半晌,方才道:
“就這個事兒?林卿。”
“就是這個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