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閣樓上的男孩(上)(1 / 1)

不是每個生活在這個城市裏的人,都會留意每天早上的太陽是如何升起的,當晨曦將它絕美的光芒留駐在最後的窗棱,他是唯一一個全身心投入的去感受那溫熱而又激蕩的快感的人,每天的這個時候,他總是醒著的。因為隻有這時他才能從沉寂的大地中獲得片刻的安寧,在一天中剩下的大多數時間裏,生活是凡庸而動蕩的,可能父母親並沒有過多注意過他,他們是那麼忙,忙著互相攻擊,而他則時常要注意不被雙方打鬧時甩過來的花瓶擊中,這是一個吵鬧而又充滿火yao味的三口之家,隻不過人們通常會忽略他的存在,而他也盡量不去引起別人的注意。就像他極不願在觀賞日出的時候被打擾一樣,他覺得不去攪擾別人的生活實在是一項大的善舉。從他幽深的眼睛裏隱隱透出淡漠的無謂神情,仿佛他從來就不曾屬於這個世界;他七歲了,獨自睡在能夠觀眺日出的小閣樓上。

接下來的十年裏,日子像拂動的絲綢般光潔水滑的流過,男孩也漸漸長成了少年,然而歲月的流逝沒能給他的早晨帶來任何變化,太陽依然準時披著她那令人心醉的美麗霞衣來約會少年沉靜的麵孔。這期間,他的父母曾經分手,但又和好了,過不久又開始激烈的爭吵,如此平常熱鬧的劇情反複上演了許多次,最終還是走向無奈的離婚。父母的分開沒能改變少年的即定生活,他仿佛是個遺世獨立的隱士,生活的嘈雜和劇烈變動沒能影響他的閣樓,他和他養在閣樓上的一群鴿子像最典型的父母離婚的孩子所應當表現出的那樣,孤僻卻也不過分的叛逆,因而贏得了從學校師生到周圍鄰居的普遍理解和同情。表麵看上去一切平凡美麗得恰到好處,少年淡藍色的憂鬱神情,和他獨自靠在閣樓的窗棱上吹口琴時的剪影,都頗具藝術的美感,甚至引得鄰家的少女暗地裏心弛神往,盡管少年自己對此並不知情。然而在那雙誰也看不穿的眼睛後麵,究竟還隱藏著些什麼呢?

並沒有人真正了解少年內心的煩惱,就像他的白鴿百合在露台上振翅而飛的一瞬間他所感受到的:在陽光的透射下那伸展開的純白色羽翼如玉一樣透明,從翅膀的縫隙間滲露過來的燦爛光芒仿佛就是隱藏在羽衣後麵的金色年華,看似近在眼前,卻又那麼捉摸不定,想要伸手把握住它時,它卻從手中鰻魚般脫滑的溜走了。

“那件事……那究竟是怎麼回事呢?”少年默默的問自己。

晴天早晨的陽光永遠那麼壯美,但肉眼能直視那光明的時間卻如此短暫,之後少年離開家去上學,當他走過隔壁家門前時,絲毫不知道距自己頭頂三又三分之一米的樓上,一雙傾慕的目光會追隨著他的身影直至消失,而隻顧低頭思索的少年更不會注意到路邊的小草和野花是如何年複一年的生長與消亡。他走過一座橋,那是去到學校的必經之地,橋下滾滾逝去的河水在朝輝的映照下滿盛了一江斑斕耀眼的星子,每次經過這裏的時候,少年都會看到一對永遠站在橋頭吵架的情侶,他們二人旁若無人,無休無止的相互指責令少年感到疑惑,這對情侶既然這般互不相容,天天吵架,為何始終沒有分手?但日子久了,少年也就對此習以為常,這對情侶和他們周而複始,一再重複的戀情幾乎成了一道風景,所有經過的行人似乎都將他們視為橋的一部分。少年因此而感著一種特別的含義,仿佛暗藏的真諦就在其中,雖然現在的他還無法真正明了。之後穿過一條黑黑的暗道,少年來到了學校門口,這便是令他多日來困惑不解的地方了,那裏,在拐進校門的入口的一側,一道門,一道最不起眼的小門,卻不知為何始終牽動著少年的心,讓他多日來陷入不可思議的困惑之中。每當他經過那扇鏽蝕班駁而又低矮的門前,總有一種神秘的力量迫使他停下腳步,仿佛有一種強有力的意誌控製著他,令他轉過頭去,盯著禁閉的木門發呆,心跳聲突然莫名其妙的放大,他能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髒“咚!咚!咚!”的越跳越快,腳步卻已不由自主的邁到了門前,他凝視著生鏽的門把手,心情奇怪的緊張又害怕,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仿佛有個聲音在耳邊催促著他快點打開那扇門,在臆想中,少年已經看見自己的手緩緩的伸了出去,馬上就要觸到門把手了。卻猛然聽到上課前的最後一道鈴聲響了,少年這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攥緊的拳頭在微微顫抖,根本沒有伸出去過,在他心中似乎又有另外一種力量拚命將他從門前拉開,避免他去探究那扇最不惹人注意的小門背後的秘密。鈴聲越來越急促了,少年意識到再不離開,上課就要遲到了,他深呼了一口氣,費力的將視線從門前挪開,拔腿向教學樓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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