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裏能找到英雄足跡——天津!當這裏被幹渴缺水折磨的時候,是誰讓灤水清清南流?但你可知道,這裏曾被碉堡工事凝固的時候,是誰第一個把紅旗插上金湯橋頭?讓海河滔滔迎來黎明,還有大地歌舞藍天彩雲……
——采訪手記
星光閃閃,古都安陽的夜晚喧囂而又寧靜。我和她走在安陽河邊,找到了老英雄王占山,他滿身傷疤年過花甲卻精神飽滿。他愛喝一杯酒,戰場上滾過來的人沒有不愛酒的,酒壯英雄膽,他說我們坐下來喝酒。我是士兵不讓喝酒,我給他們斟酒。她說李白鬥酒詩百篇。他說我是酒後吐真言。“煮酒論英雄”,幾杯紅旗渠酒下肚,老英雄回到了當年的戰場……
他說七連的輝煌在解放戰爭時期,天空有一顆流星閃過,紫霧夾著雷電,黑狗在雲縫中狂叫,黑隆隆!黑隆隆!民權門破了,潮水湧向城牆,金湯橋亮出一道閃電,亮光從黑暗中擠出,那是霞的光線,畫成弧的彩虹,照在血泊中的黨代表馬占海身上。
他說那時候他給馬占海當通信員,跑前跑後傳達命令。他說那時候通信設備不行,就一台兩瓦電台被炮火震壞了。他在馬占海身邊,向金湯橋進攻,但指導員犧牲時他不在,他後悔死了,他去找掉隊的炊事班去了,連長一看炊事班沒上來,說壞了,小王快去找一找呀,打完仗還要吃飯呀!誰知司務長領著炊事班和敵人遭遇了,他們以鍋碗瓢勺當槍炮,抓了一隊俘虜,押著回來了。因為這一次,以至七連炊事班後來經常立戰功,真是奇事。他喝了一滿杯說,打仗好說,敵我矛盾,槍對槍炮對炮,你死我活的鬥爭。和平時期的新舊觀念鬥爭就複雜多了。好了,我們還談戰爭。
他說那是一個晨曦微露的早晨。東北野戰軍把紅旗插遍雄雞冠頭之後,乘勝進關,將偌大一個天津團團圍住。
我們現在看到的是大決戰電影,那千萬匹戰馬在黃河沿上奔騰的雄渾壯觀的場麵。那真是勢如破竹,一瀉千裏。
是的,盡管華北大地朔風仍然肆虐,但新春的熱流已開始在地下滾動。野戰軍首長,向守敵警備司令陳長捷發出了通牒,這是最後通牒,但通牒無效!
這是49年的1月7日上午,天飛流雲,敵警備司令部作戰大廳,司令陳長捷狡猾的像隻狐狸,他抬起戴著潔白手套的左手在電鈕上一按,隻見紫紅色的帷幕緩緩展開,一幅龐大的天津防禦圖赫然入目,那些被大軍壓境嚇得戒欲戒酒頭昏失眠的將領們“啪”的起立,這是黃埔軍官訓出來的規矩,他們表情各異,但內心空虛。
“天津乃黨國重鎮,內陳兵十數萬,外構築工事數百裏,皆屬模範工事,共軍壓境不必驚慌,諸位請看……”
隨著指揮棒的移動,可見圖上密密麻麻地標著地雷群、明暗堡、土木塹壕、鐵絲網等符號……
陳長捷指揮棒在民權門和金湯橋的地方重重地頓了頓,想必這是他最得意的地段。軍官的眼睛裏也同時迅速地閃過一絲希望之光。
“……不敢吹牛,共軍要想拿下天津城,僅這些外圍工事就夠他們啃半年的啦,而半年之後”,大概是要措一下辭,他稍作了一下停頓,掩飾性地輕咳了一聲,故意提了下嗓門,“半年之後,戰局必然發生變化!”至於如何發生變化,他沒有詳談,也許他覺得大家早已知道,無詳談的必要,也許是他自己也實在無法說清那變化後的情景。最後,他話鋒一轉,雙腳跟一並,神情莊重地說了聲“我宣誓”,身後馬上發出一陣頗為認真整齊的立正聲。
老人忽然哈哈大笑說,你問我是怎麼知道的,我也是看電影看的。真的就像演電影似的,會議結束,各路長官坐上黑色小轎車揚長而去。一位下屬問他的長官:“天津真的能守住嗎?”長官在車座上調整一下屁股位置後說:“就算模範工事幫上了忙,頂多也隻能熬兩個月!”說完長長地歎了口氣。
王占山又一杯酒下肚,認真地說兩個月,確實是在開曆史的玩笑!
兩天後,東北野戰軍首長定下了決心:砸爛模範工事!突破民權門!搶占金湯橋!強攻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