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顧笙兮。
不像姐姐出生的時候小小的別墅合院周圍傳來一陣隱隱的笛聲,故爺爺為姐姐取了一個顧笛聲這樣傳奇似的名字一樣。
我出生一個月後還是沒有名字,隻因是爺爺苦思良久的後果。
後來,剛搬進周圍來的兩戶人家中,有一個大人常叫的林家小暮夏的孩子在庭院中苦讀盧照鄰的詩詞:
洞庭波起兮鴻雁翔,風瑟瑟兮野蒼蒼。
浮雲卷靄,明月流光。
荊南兮趙北,碣石兮瀟湘。
澄清規於萬裏,照離思於千行。
橫桂枝於西第,繞菱花於北堂。
高樓思婦,飛蓋君王。
文姬絕域,侍子他鄉。
見胡鞍之似練,知漢劍之如霜。
試登高而極目,莫不變而回腸。
洞庭波起兮鴻雁翔,風瑟瑟兮野蒼蒼……荊南兮趙北,碣石兮瀟湘……
兮…,爺爺說也是代表著告別苦難。
爺爺靈光一閃取用其中的“兮”字,而笙字也隻是為應襯了姐姐的笛字。
笙,…生,卻從來也沒有為自己想要的去離開陽光下那個矚目很久的背影而生活過,就像姐姐的宿命陷在了楊子濯的手中失去了選擇真相的自由能力,無法自拔的沉迷在片刻的溫柔之中。
她們就如同在閃耀著的蝸殼裏,存活在懸崖邊的岩石細縫中,威風稟稟的迎著過分的灼熱和雷光暴雨,外表風光裏麵卻是悲哀而又憐憫,隻能自顧自的舔呡著彼此逐漸放大的傷口。
就這樣在傷口漸漸被撕扯的糜爛不堪的時候,陽光普旭一般的少年出現在視野內的頻率慢慢增大,卻隻是為了夕陽下的那一抹耀眼的纖影。
命中注定在顧笙兮的生活中留下牽引著她往前走,也是最重要的腳印人,言流年。
當然,還有林暮夏。那個愛背誦詩詞的女孩,言流年愛著的女人。
算是從出生就‘偶遇’了林暮夏。隻是沒有你,姍姍來遲卻強大的猶如宇宙軌道中的引力存在般的少年,言流年。
最後,他們的一切所有事也隻不過是她一人越陷越深而已。
故事的後來就沒有了後來。
林暮夏從此就走了。
可是,流年。
顧笙兮說,那些人都說我得你一心的嗬護,是因你對暮夏的深情,我隻是暮夏半生的形影。
微微停頓著的少女,在微薄的夏夜中揚起燦爛的笑容,可是,形影又如何,是我顧笙兮敬她的敢作敢為,深慕你們青梅的相濡以沫,情深篤厚。我不怨恨你,我隻恨我自己遇到你的時候一切都太遲了,不能伴隨你身邊太久。“將千齡兮此遇,荃何為兮獨往?”這句詩詞原是你的最愛。
還記得嗎,那夜之後,你卻說,與暮夏一樣。
林暮夏從小就精通古代文學,她特別喜歡唐太宗身邊的徐賢妃的詩詞喜歡這個從小就特別招進宮中的聰慧女子,她不會自怨自艾,她始終卷不離手,臨閣對月,吟詩作賦,遍覽群書。
眼裏笑容裏彌漫的卻隻有那個已經不存在這個世界裏的身影,而身後一直等待你回頭的那個麵容你從來就沒放在眸光中,哪怕隻是那一秒的時間。
言流年呐,連一秒的時間從來就沒有呢,顧笙兮彎唇彌漫在整個臉頰。
而路燈下那個屹立的少年,眉宇緊鎖,竟無言以對。
顧笙兮越發笑的淳逸安然,連我的名字都隻是因為她。
言流年,你不知道吧,那次,原來暮夏沒有背叛你,她的一切隻是為了你。
流年,她說:為何你不能選擇相信攜我而去。我一生的希望,繁華似錦的年華,流年,我隻為你一人綻放。
最終我什麼都不能比,因為知道從始至終我隻是你們一路以來的偶遇,比路人強,卻也隻是擁有彼此記憶的過客。
我不曾走進你們設下的自我圈圍,是啊,從不走進過。
依舊唇角彌漫著冬日裏讓人溫暖的笑容,言流年,你讓我知道了其實你比林暮夏還殘忍。她走了,連你的心她都帶走了,但是至少她還保留了我心中的那份期待,能讓我看到你就可以燃起心中對你無限的希望。
可是,你,給了兩個女孩生命中的最後希望,最後我們卻一個也沒有從你那懷抱裏得到過期待已久的渴望。
其實,是你傷害並親手送走了你最愛的女孩踏上了反方向的另一個世界!
一個巴掌在微風拂過的深夜中響起,格外的沉重、撼動。
身在閃著白天一樣亮眼的燈光中,第一次惱羞成怒的旭陽少年,揮起修長的手掌毫不留情的在那張似是永遠都是病白的小臉上落下。
顧笙兮不怒,反噬著薄唇,抬眼望著星空,依舊笑得如同冬日裏明媚的午光,言流年,一個巴掌如果可以扇掉已經揮之不去的感情的話,那麼你是不是早就會如此了?
少年緊鎖眉宇,薄唇微啟,顧笙兮,我後悔了,後悔讓你愛上我。
張揚絕別的背影,轉身,離開,逐漸淡出白如晝的視線中,慢慢的、慢慢的被黑暗吞噬。
背後輕聲的話語湮沒在滯留的空氣中。
他永遠都不知道,其實在他那道背影漸行漸遠後,漸漸低下眼簾的少女早已是淚流滿麵。
“因為揮之不去,所以我更害怕愛你,流年。”
佛說: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殊途三人生,那個永遠追逐著心目中旭陽的少女隻記下她和他的約定。
而他視她苦笑後,赴得的卻是另外一個蝴蝶相約。隻留下她一個人,獨自麵對這個已失了所有的現實。
耳邊時不時的響起微弱的聲音:顧笙兮,我後悔讓你愛上我了。
顧家破產,接著封苑。
昔日風光無限的辦公樓已是人去樓空了。
白花花的紙片印滿在了顧笙兮沒有焦點的眸光中,檢車、警車時不時的來來回回在茵茵的小道上,落地窗外跳下的熟悉背影,那個溫潤理智的男人不屑狠絕的操作,姐姐顧笛聲失心裂肺的痛苦掙紮……。
一瞬間,這個世界仿佛離她很遠,很遠。遠到看不見了路邊落下的枯葉。
白茫茫的一片,沒有了色彩。空蕩蕩的灰色房間裏,她獨自守在角落裏,眼角裏隻覺得每天的天花板不停歇的依舊在旋轉。
那個少年,他說,他後悔讓自己愛上他。
他說……他後悔,寧願她聽到的,是恨她。可是,他說的隻是一種不可挽回的後悔,後悔嗎……
黑夜裏,嘴角依舊蕩起一片璀璨,突然,晶亮亮的液體隨窗簾的落下而泵如雨下,流年,這比說我不愛你,更讓人不幸。
事情卻是遠遠沒有結束。
那個秋天裏,庭院邊上的梧桐樹上,隻剩一片的枯葉,終於也落了下來,最後糜爛在下起雨後的泥土裏,車流裏爺爺的身影,曾風光無限的顧氏集團辦公樓下大門前的鮮血,顧笛聲與病懨懨的母親悄無聲息的離開,一切的一切都來的那麼快卻又像是預約一般準時到達。
她已經沒有應付的心力,她存在著到底為了是什麼呢?
沒有活著的價值,卻又害怕失去生命。
她眼裏全是那些她喜歡、不喜歡的人一個個離開的背影。
她再也不想任何生命在她眼中消失、接著隕落寂靜。
他後悔讓她愛上他,她卻後悔的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並且遇上了那個叫言流年的他。
…………
一夜間,家破人亡。
家破人亡…,在她的生命裏成為了不可觸怒的四個字,極力擺脫但無力挽回。顧笙兮第一次覺得,在宿命麵前她顯得有多麼的渺小與脆弱。
……
“好冷……已經是第幾天了?”
呢喃中饑寒交迫,顧笙兮止不住發抖的圈抱住雙腿,被拉長的影子在路燈照射下的雪地裏極為瘦小。
很明顯的年齡,才不過五歲。
到現在為止,顧笙兮對如今的處境還抱有做噩夢一般的幻想,隻是這個夢似乎有點長,怎麼也醒不過來。
卻也很真實,點點滴滴的小雪在皮膚淺淺滲入讓自己慢慢從顫抖戰栗到感覺不到身上肌膚的存在,身體開始不受控製的愈發沉重,雙眼上下眼皮已經逐漸相互打了架,顧笙兮紅撲撲的小臉靠在不知是什麼建築的物體上,沉沉的閉上了雙眼。
對了,隻要睡覺,繼續睡覺這個噩夢就一定會在自己那張溫暖的大床上醒來,從發現做夢一般到這個陌生的世上開始自己就沒睡過,不是不想睡,隻是沒有了食物沒有了溫室她就已從人類淪落到了連寵物都不如的生物,無法適應饑餓和寒冷。
雪似乎不會因為她的感受到寒冷瑟瑟顫抖而停止下來,反而更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忽然隱約中,顧笙兮聽到了有人驚嚇的聲音,接著卻是低低的彼此對話。
“呦嗬,這裏怎麼冒出一個小孩子?是誰家的孩子跑到我們這裏來睡覺了,哈,難道現在洛杉磯時興孩子到別人家庭院睡覺的?”
輕浮的聲線,大大咧咧的不羈語氣在黑夜中此起披伏。
半響,溫柔的聲音像是劃過耳際,“南次郎,我們先把他抱進屋裏吧,這種冰天雪地的天氣如果不是離家出走就是家裏出了什麼事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