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陶玉山的憤怒(3 / 3)

這裏家家養羊,許崇久還花了上萬元選購了一公兩母三隻純種的小尾寒羊,送給馮映月。年三十晚上尤其熱鬧:這裏一般人家過年最多買幾掛鞭炮,臘月二十三和年三十各放一掛,初一早晨放一掛,正月十五放一掛。

可許崇久他們卻買了幾千塊錢的各式煙花爆竹,什麼鑽天猴、二踢腳、大雷子、彩珠筒、衝天炮……吸引了全村人扶老攜幼地前來觀賞,足足一個鍾頭才放完。

呂靜芳抱著兒子也在人叢裏,可看了一會兒,她就不顧兒子的哭鬧反對回了家,到了家裏,她看著陶玉山皸裂的小手,鼻孔下掛著的兩道鼻涕,髒兮兮的脖子,再想想洋娃娃似的許家駒,她的心裏澀澀的不是滋味。

在新的一年裏,靠著那頭小尾寒羊種的公羊給別人家的羊配種,再加上改良自己的羊群,馮映月家的日子漸漸好了起來,到夏天就翻新了房子,還自費在院子裏打了口甜水井。入冬後,連彩電也搬進了家,還買了罐液化氣,有點急事時做飯不用燒柴禾,下個麵條燒個開水的,別提多方便了。馮映月的日子越好過,呂靜芳的火氣就越大。

又一個春節的時候,許崇久夫婦開著自己的車帶著許家駒來過年,另外,許崇久剛裝修了新房子,他就雇了輛槽子車,把淘汰掉的冰箱、席夢思床、沙發、立櫃之類的家電、家具,全拉來送給馮映月。呂靜芳見了心裏酸溜溜的,而且這“酸溜溜”的日子一過就是十多年……

這年,陶玉山初中畢業,什麼也考不上,在家放羊種地。他粗手粗腳,沉默寡言,似乎總是在思考著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沒琢磨,隻是沉溺在無邊的茫然裏。因為他一天也說不了三句話,村裏人都覺得他智商有問題,拿他當半傻看待。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家裏的日子雖然有了些起色,不過和馮映月家就沒法比了,人家早就扒了舊房,在宅基地上蓋起了兩層小樓,而自己還住在破舊的老宅子裏。

這天中午,馮映月家請客,在院子裏擺了十幾桌酒席,全村每一戶都受到了邀請,連呂靜芳家也請了,呂靜芳當然不願去,她要兒子也別去,但陶玉山還是去了。

下午三點多,喝得踉踉蹌蹌的陶玉山回家來了,他一進門,就開始打包收拾自己的衣物,呂靜芳大吃一驚,追著問:“兒啊,玉山,你要幹什麼?”

陶玉山衝母親艱難地笑了笑,說:“媽,許家駒今年初中畢業,要去英國上學了,我見到他了,打扮得像個小少爺,油光粉麵的。”他突然提高了嗓門,激動地說,“媽,那個人,本來應該是我呀!”

兒子今天破天荒一下子說出這麼多話來,說的卻是這番話,呂靜芳禁不住傷心地哭了,她說:“玉山,媽媽不願意把你送掉,這有什麼錯?”

陶玉山無力地擺了擺手,說:“媽,你什麼也別說了!打我懂事那天起,打我被你從唐霞媽媽、許崇久爸爸那裏硬抱回來那天起,我就在恨你!特別是每次看到許家駒,我就更恨你!我已經憋了十多年了,我已經快要精神崩潰了!現在,我要走了,永遠也不回來了!”

呂靜芳一聽嚇傻了:“媽可隻有你這麼一個孩子啊,你走了,媽可咋辦?”

呂靜芳死死攥住了兒子的胳膊,膀大腰圓的兒子輕輕一甩,她就跌坐到了地上。

陶玉山背著包袱,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家門……

(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