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外麵已經響起了敵機臨近和高射炮開火的聲音。猛然,一個背著紅十字藥包的女同誌衝進車廂裏來,一看見高駿濤,連忙叫道:“同誌,請你幫忙!快到那邊把傷員抬出去!”
高駿濤點點頭,急忙問道:“在哪兒?”
“就在前麵車廂裏。”女同誌那清瘦白淨的臉上已經累得泛紅,一麵說道,“跟我來!”說完,她又像進來時那樣急速地向車廂外麵衝去了。,高駿濤跟著她跳下這節客車時,外麵已變得十分忙亂了:剛才從車廂裏下來的那些軍人和民工都抬著一副副擔架急急忙忙往列車旁邊的那座山穀裏跑,還有許多工人和朝鮮婦女也正在匆忙地奔跑著。他們從前麵的幾節車廂裏把躺著傷員的擔架抬出來,有些人就背著或者架著沒有睡擔架的傷員。一個穿軍服掛紅十字臂章的年輕人跑過來,迎著那位女同誌喊道:“譚醫生,三號車廂的傷員都隱蔽好了。現在就剩五號車廂還有一部分沒抬下來,你看”他一麵抬頭焦急地望了望天空。
“趕緊抬!”那位女同誌果斷地說。她看見高駿濤跟著人們跑,又忙喊道:“同誌,往這邊!”
高駿濤同女醫生跑到五號車廂下麵時,那裏已經擠滿了忙碌著的人們。女醫生看著,趕過來一麵叫道:“同誌們,別慌,輕一點輕一點!這個車廂的傷員同誌們是最重的,大家一定輕一點”
人們聽了她的叮囑,動作更加小心起來。有一個看樣子像衛生員的年輕軍人從車上跳下來,跑到女醫生跟前道:
“譚醫生,還剩一半了!”
“你快到前麵去”譚醫生同那個軍人說著話,一麵匆忙地往前麵那幾節車廂走去了。
高駿濤從忙亂的人群中穿過去接住了一副從車廂裏放下來的擔架,抬起就跟著前麵的那些人往山穀那邊跑。這時,總有好幾架敵機在上空盤旋俯衝著,但是因為周圍都有很高的山,列車上的幾門高射炮也在猛烈地開火,它們不敢飛得太低,一陣陣機槍的怪叫聲和小型炸彈的爆炸聲不停地轟響,但是人們都顧不得這些,在敵機的掃射和轟炸下,繞過爆炸的地區向山穀跑著。高駿濤這時也忘掉了一切,隻是用力抓穩了擔架,拚命地向前跑,不管後麵的人跟不跟得上,隻想著盡快把受傷的同誌送到安全的地方。直到旁邊有人大聲叫喊他停下來的時候,他才知道已經到了隱蔽的地方了。他們把擔架抬到山下一片茂密的樹林子裏,按照衛生人員的吩咐,把擔架放到鋪了樹枝的雪地上。高駿濤這才看到,這一大片樹林子裏已擺滿了擔架,站滿了人;還有一些能走動的傷員坐在一棵棵大約是早就被砍倒了的大樹幹上。人們都跑得累極了,高駿濤這時也覺得全身被汗浸濕了,便摘下帽子來擦汗。他那光頭上剛生出的短發已經變得濕漉漉的了。雪地上滿是枯枝,可是不能生火,人們都凍得嗬著手,跺著腳。但大家更關心的還是那些躺在擔架上的傷員,許多人都把自己的大衣脫下來蓋在傷員的身上。高駿濤下車時匆忙間沒有帶大衣,他回頭向後看,才發覺跟他一起抬這副擔架的,正是剛才在車廂裏向他發怒的那個老人。他正脫下自己的老棉袍,要給傷員蓋上。高駿濤急忙阻止,要把自己的棉衣蓋上去,老人也不讓,後來還是一個衛生人員拿著一件大衣來給傷員蓋上了。老人這才注意地看了高駿濤一眼,不覺驚異地叫了一聲:
“是你?”
“是我,大爺。”高駿濤尊敬地低聲說。
他們又沉默起來了。過了好一會,老人才用一種跟剛才在車上完全不同的親切而低沉的聲音說道:“我看你抬個擔架倒是蠻利索的。你要是在空軍裏頭使不上勁,就幹點別的也行。前頭如今要出力的人越多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