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敏走後,孟勝剛正要繼續向江文玉和尉遲恒說什麼,但是他們的談話被一個人的到來岔開了——這個人,就是剛下飛機的高駿濤。
喜歡用詩人的眼光來觀察人的江文玉,感到這個引起大家許多議論的人物,給人的印象卻又不是神話裏的英雄,而隻是個平凡而樸實的戰士。他那張略顯長方形的臉,高而直的鼻梁,寬厚有力的嘴唇,和濃黑虎勢的眉峰下那一雙閃耀著炯炯光芒的專注而執拗的眼睛;使人感到極其普通,但卻又帶著他那特有的強烈的力量。
正如老趙介紹的,他的全身都充滿著一種“不信邪”的神氣;他那堅定的探詢的目光,仿佛總是想向人們證明:世界上沒有我們共產黨人幹不成的事情!他光著頭,露著剪光後又生出來的一頭短發;他手裏提著飛行帽和飛行圖囊,穿著一套棕褐色的皮飛行服,齊膝蓋的翻毛高統皮靴。那樣的笨重的裝備,穿在他的身上倒顯得那樣靈巧,那樣勻稱合身。這一切,都跟江文玉剛才看到那些空中動作時所想象的那麼一致,那麼相似。然而,隻有一點叫江文玉感到驚奇的是,在高駿濤的臉上和目光裏,完全找不出一點碰到艱險和挫折後的沉重的情緒,甚至沒有留下過一點剛剛飛行下來的疲勞的痕跡。他依然是那樣的精神煥發,意氣昂揚,邁著堅定有力的大步向著他們這裏走來;仿佛他不是經過了一場緊張的飛行剛剛走下飛機,而是正充滿信心地準備走上飛機,要去進行一次即將開始的飛行似的。
高駿濤大步走到孟勝剛麵前,用十分利索和有力的動作敬了個禮,大聲報告道:“副團長,飛行員高駿濤空中課目完畢,請你指示!”他那專注的目光望著孟勝剛,沒有注意到站在旁邊的尉遲恒和江文玉。
孟勝剛向他還了個禮,一麵打量著他,一麵略顯得有些不滿地問:“剛才那個超低空俯衝動作,是誰讓你做的?”
高駿濤沒有猶豫,他聲音不高,但卻清晰有力地回答道:“敵人!”
“什麼?”孟勝剛兩眼盯著他,聲音裏明明帶著意外和不滿地問。
“是的,副團長。”高駿濤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仍坦然地望著孟勝剛,充滿信心和力量地說道,“我這樣想:敵人的飛機能夠充分發揮超低空性能,為什麼我們就不能?要戰勝他們,讓他們在什麼情況下也逃不脫狗命,咱們就得練出比他們更強的本領!”
孟勝剛皺皺眉頭,抑製著自己的不滿,聲音仍然顯得平靜地說道:“這些想法都不錯,可你首先應當考慮自己的技術水平。要是像這樣蠻幹,摔了飛機誰負責任?”
“不,”高駿濤毫不猶豫地說道,“副團長,我這不是蠻幹。如果我們連難度大一點的動作也不敢做,那還怎麼到天空壓倒和戰勝敵人?”
“你倒會為自己辯護。”孟勝剛有些生氣地說道,“壓倒和戰勝敵人,得有很高的技術條件。像你這樣連基礎課目還不熟練的新飛行員,就到天上去作那些難度很大的特技動作,你知道這樣幹會造成什麼後果嗎?”
高駿濤充滿信心地說道:“我知道這種飛機的最大性能,副團長再說,在地麵我也經過充分的準備。我認為,剛才在天上的動作並沒有違犯規定。”
孟勝剛仍然嚴厲地望著他道:“這也能算理由嗎?等你違犯規定那就晚了!雖然都是規定的動作,可你應當量力而行,根據自己的飛行時間和技術條件,做幾個簡單的特技動作就行了。那些複雜的特技動作,對你現在來說就是盲目的冒險。”
高駿濤說道:“不,副團長。既然是戰鬥前的技術考核,我就應當按照戰鬥中可能遇到的情況來做。我認為這些特技都是戰鬥中常用的動作,我們應該充分熟練地掌握它。再說,我和一起來的同誌也根據敵機動作的特點,進行過認真的研究,決不是盲目的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