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胡主任還不好跟領導講理。他雖已到這個年齡,再用不著人前夾緊尾巴,可也知道天下最蠢的事,莫過於下跟上講理,弱跟強講理,窮跟富講理。看看這個理字,就把什麼都道破了。理由王和裏組成,意思就是理在王裏。世上誰是王?自然槍是王,權是王,財是王。到了國土局,毫無疑問周局長是王,是最大的衝了頂的王。誰不識相,敢在國土局範圍內找周局長這個王講理,不是找死嗎?
胡主任不好講理,原因總得講兩句,立在地上說:“郝老板到底是政府辦紀檢監察室喬副主任親戚,喬副主任算咱紀檢監察室業務上司,囑我帶郝老板來找周局長您,也不怎麼好推托呀。”周局長不便說喬不群什麼,放慢語速說:“好好好,我也不是批評你,以後注意點就是。郝老板的事你別再操這個心,讓他去找礦產處,礦產處會找我的。”
已經批評過了,還說不是批評,也不知什麼才是批評。胡主任心裏嘀咕著,沒敢再囉嗦,趕緊走人。過後郝龍泉打來電話,問周局長有了空沒有,便編理由搪塞,不想再討領導教訓。見胡主任為難得很,郝龍泉知道靠他不住,請客瀟灑的錢看來打了水漂,隻得又回頭去纏喬不群。
喬不群再沒了招數,郝龍泉就提醒他,是不是先找找關係好的政府領導,政府領導肯打招呼,周局長一定買賬。喬不群有些無奈,說:“我有關係好的政府領導,還會落得發配紀檢監察室的可恥下場?”卻不好完全推掉,究竟郝龍泉捐給桃林小學那三萬元錢,不是說忘就忘得掉的。隻得表示,再繼續想想辦法。
悻悻走出紀檢監察室,郝龍泉失望極了。也不是不知道天底下最不好打交道的就是政府部門的人,是覺得有個親戚在政府大院工作,也許事情好辦些,才死盯住喬不群不放手,想不到他在裏麵混了那麼多年,不大不小也屬處長一級人物,還是碩士畢業,卻毫不中用,你錢沒少花,人沒少找,轉來轉去,竟然什麼都沒給你辦成。
低頭下到三樓,猛然想起這棟樓裏還認識一個人,便是喬不群同事蔡潤身,暗想何不到他那裏去碰碰運氣?憑蔡潤身說話待人風格,辦起事來應該不比喬不群這個書呆子差。欲轉回四樓問喬不群,研究室撤銷後蔡潤身去了什麼處室,怕喬不群有什麼想法,又刹住腳下步子。走進臨近辦公室一打聽,蔡潤身就在三樓政府辦財貿處。
來到財貿處門外,郝龍泉又犯起難來,止步不前。人家僅坐過你兩次車,跟你沒什麼深交,怎麼開口求人家?即使你臉皮厚,開得了這個口,人家又會不會理你?你不是沒領教過國土局的老爺們,明白辦理采礦許可證不是件簡單事情,怎能把事情想得這麼簡單?
正在郝龍泉猶豫不決之際,蔡潤身送客來到門邊。如今蔡潤身這裏,上門的人可多了去了,再不似以往在研究室秘書處,門前冷落鞍馬稀。倒不一定都有事,沒事來走動走動,才顯得親熱。比如剛出門的安全監督局副局長聶東京,就是專程來祝賀蔡潤身榮調財貿處的。蔡潤身明白對方意思,祝賀雲雲,不過是個借口,真實意圖是希望你多在甫迪聲麵前給他美言幾句。安監局馬局長年紀大了,又一直在醫院養病,占著茅坑不拉屎,老讓他聶東京頂著副局長帽子,做局長的事,負局長的責,名不正言不順不說,也太不公道了。
揚揚手跟聶東京說過再見,蔡潤身掉頭要進屋,忽見郝龍泉站在門邊,說:“喲喲喲,這不是郝老板嗎?今天怎麼到了這裏?”郝龍泉反應倒快,賣巧說:“剛才到不群那裏玩,聽說蔡處長糠籮跳進米籮,到了好地方,特來見識見識。”蔡潤身笑道:“謝謝還記得老朋友。”將郝龍泉請進辦公室,發煙倒水,熱情有加。郝龍泉覺得還是蔡處長好打交道,沒一點官架子。當然這隻是泛泛之交,不知觸及到實質性問題,還會不會這麼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