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不群說:“沒水壺打水,就是有熱鬧看,也解不了渴,老幹們這不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李雨潺說:“道理老幹們還能不懂?林處開始也是這麼苦口婆心說他們的。可水壺還是照樣丟,林處一氣之下,再不肯買水壺了,活動中心就這麼一直幹旱著。部分老幹便聯合起來,多次跑到耿市長那裏去鬧。耿市長把林處叫去批評了幾句,林處嗓門比領導還粗,說這個老幹處長老子不幹了,請另選高明。政府老幹級別高,架子大,是最不好管理的,過去常惹大麻煩,搞得在任領導腦筋傷透。近幾年多虧林處能幹,算是基本穩住陣腳,省了領導不少心。耿市長知道這個利害關係,隻好軟下口氣,反過來做林處思想工作。林處才道出事情原委,要耿市長出高招發指示,確保水壺安全,杜絕水荒。耿市長是大領導,大領導是管大事的,小事不見得就管得來,何況他是人間市長,不是天上神仙,有什麼高招?更不是孫猴子,從手臂上扯幾根汗毛下來,對著吹口氣,再吹幾個耿市長出來,天天蹲在活動中心看守水壺。耿市長也就不再過問此事,由著他林處去。活動中心喝不上水,反正也死不了人,老幹們總不好拿著這事,到省裏和北京去上訪吧?鬧了幾回,見鬧不出啥名堂,慢慢安分起來,口渴了,能忍的忍;不能忍的,自己到臨近辦公室去討水;不好意思討水的,幹脆回家去喝。直到我調老幹處負責活動中心,老幹們見我年輕好說話,又重提飲水的事。我也是覺得老幹們可憐,多次找林處商量,水壺容易丟,另想辦法也得妥善解決喝水問題才好。林處批評我說,老幹們反正不識好,值得你操這個心嗎?我說這也是活動中心工作嘛,你就這麼過意得去,天天看著老幹們挨渴?林處說服不了我,隻得鬆口說市長都解決不了的問題,看你一個黃毛丫頭能怎麼著。我說不買水壺,裝個飲水機什麼的,叫純淨水公司定時來送水,大家想喝熱水喝熱水,想喝涼水喝涼水,還省得天天提著水壺往樓下水房跑。飲水機體積大,分量重,老幹們年老力衰,想搬也搬不走。林處覺得有些道理,又見我初來老幹處,不好打擊我的革命積極性,算是默許了。我這才請來電工師傅,先把插座裝好,有了電就好叫純淨水公司來送水了。”
李雨潺是個善心人,對誰都這麼熱情,來做老幹工作倒也適合。這次研究室人員分流,恐怕也就她算是得其所哉,走對了地方。喬不群笑道:“市長都麻腦殼的難題,被你輕輕巧巧就化解了,你還是個人才嘛。”李雨潺說:“什麼人才不人才的,到了老幹處就得做老幹工作。”喬不群說:“你這麼擅長老幹工作,喜歡老幹處,就在這裏待上一輩子吧。”李雨潺說:“老幹處有什麼不好的?我看沒比研究室的檔案室差。”喬不群說:“做檔案工作還算是文職,天天為一群老家夥跑上跑下,豈不是孔夫子掛腰刀,文不文,武不武的?”李雨潺說:“老家夥們再老,究竟是活著的生命,比死氣沉沉的故紙堆可愛得多。”喬不群說:“可別忘了你是堂堂正正的大學畢業生。”李雨潺笑道:“大學生算什麼?現在大學生多如螞蟻,好多都找不到正式工作,政府辦裏有個老幹工作給我做,我知足了。”
喬不群倒挺欣賞李雨潺這種知足常樂的態度。反觀自己為去綜合處,動了不少心思,後被塞進紀檢監察室,一直耿耿於懷,顯得好沒氣量。看來凡事還得將心放寬些,別太在意,與自己過不去。喬不群說:“見賢思齊,以後我要好好向你學習。”李雨潺說:“你當然不能跟我看齊。你是正兒八經的碩士不說,一肚子才華施展不出來,也太可惜了。”喬不群說:“我哪是一肚子才華?一肚子的不合時宜而已。”
說著話,電工師傅過來告訴李雨潺,插座已經裝好。李雨潺謝過師傅,回頭對喬不群說:“紀檢監察室怎麼樣?你看我隻顧沒完沒了說自己,都忘了問問你的情況。也不知是什麼原因,隻要與你在一起,我就變得多嘴多舌起來,都快得話癆了。”喬不群說:“人有嘴舌,就是用來吃飯和說話的嘛。以後我要到你這裏來,先備隻大麻袋,將你的話都裝上,拿去街上賣錢。”李雨潺說:“廢話也能賣錢,我早扛著上街兌現去了,還輪得到你喬大主任?”突然撲哧笑了,又說:“莫非人的嘴舌,除吃飯和說話,再沒別的功能了?”喬不群笑道:“這還用問我嗎?你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