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3)

“我用不著他高看,他高看我是個小處長,低看也是個小處長。”喬不群早沒了睡意,哼一聲,說,“你對表哥的事好像挺熱心嘛,他是不是給了你什麼好處?”

史宇寒聽不得喬不群這話,嘟著嘴說:“看你都想到哪去了。他錢還沒賺到手,又怎麼給我們好處?不過他說過,今後煤窯開出規模和效益,我們可以投資入股,跟著他發些小財。”喬不群說:“他的煤窯八字還沒一撇呢,開不開得了都難說,你就做起了跟他發財的美夢。”史宇寒說:“這可不是美夢。你不見桃林那些上山開窯的老板,幾個沒發腫了的?”

夫妻倆都是典型的知識分子出身,一向守得住寂寞。經濟不算富裕,卻也收入穩定,衣食無憂,生活安逸而溫馨。也許過慣了這種平淡生活,平時兩人很少談論賺錢發財的話題。今夜史宇寒突然對郝龍泉開窯的事感起興趣來,喬不群有些不習慣似的,望著窗外混沌夜色,說:“我知道在這個物欲橫流的年代,像我們這樣淡泊名利安於清貧的人,差不多都快成了恐龍。可我總覺得老話說得有理,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強求得來的東西,不僅不會長久,還會惹火上身。何況人自身吃用花費隻需那麼多,良田千頃,日食不過一升;廣廈萬間,夜眠不過八尺。”

史宇寒有些不高興了,說:“我不過要你考慮一下表哥的事,你就一套一套的,扯到哪去了。”喬不群說:“表哥上山開煤窯,我給他找有關部門牽牽線可以,至於以後他怎麼跟人家打交道,怎麼賺大錢,咱們不去插他的手,他做他的大富翁,我當我的小幹部。”

史宇寒知道,喬不群是在給你敲警鍾。話有些不太入耳,卻也不怎麼好反駁,史宇寒隻說:“也是表哥,換了別人,我才不會管閑事哩。少給我上黨課,你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報紙上天天登,電視裏夜夜播,單位領導大會小會強調了又強調,還用你喬處長來教育我!你放心好了,我不會給你添亂的。這麼多年麻衣布褲,粗茶淡飯,都過來了,還怕以後日子過不下去?這輩子既然跟定你這個窮秀才,我就沒幻想過要大貴大富。”

喬不群笑道:“說沒幻想過,實際上正是心存幻想。不過幻想不算罪過,咱們生就一副臭皮囊,難免口渴思飲,腹饑思食,身冷思衣。階級鬥爭也不時興了,沒人逼你靈魂深處鬧革命,狠鬥私字一閃念。就連佛家五戒,也隻論事不論心,這樣修持起來相對容易些。若論心不論事,做真菩薩,必得百煉成鋼的高僧大德,非常人不易為。世上高僧大德到底不多見,滿地都是吾等凡夫俗子。凡夫俗子沒什麼錯,欲望不要太甚,心地清淨就好。”

兩人正有一句沒一句扯著,床頭電話猛地響了。喬不群拿過話筒,一聽對方聲音,先不答話,回頭問史宇寒道:“你猜猜,是誰的電話?”史宇寒說:“你不問,我不知道是誰,你這一問,就知是表哥了。”喬不群笑笑,對著話筒說道:“我和宇寒正在說你呢。”郝龍泉說:“不是說我的壞話吧?”喬不群半譏半諷道:“你這樣的老板親戚,人家想攤還攤不上呢,我們攤上了,高興都高興不過來,哪裏還顧得上說壞話?”

郝龍泉是來試探喬不群口氣的,開了兩句玩笑,說:“我的事你沒忘吧?找有關部門打過招呼沒有?”喬不群說:“你這事打聲招呼就管得了用,我可沒那麼大麵子。”又編故事道:“是這樣的,今天政府有個會議,國土局辦公室主任陶世傑來了,我跟他照過一麵,說了說你開窯的事,他答應咱們去了國土局,他陪著去見見有關領導和處室。”

郝龍泉忙接腔道:“我就知道不群不愧政府裏的大處長,關係網紮實。什麼時候去國土局,你通知我,我聽從你安排。”喬不群說:“表哥你搞清楚沒有?是我在安排你,還是你在安排我?”郝龍泉笑道:“我敢安排你嗎?我是在求你嘛。”喬不群笑道:“說求就重了,你是表哥,我能不小心侍候著?”說著扭頭望望史宇寒。這話與其說是說給郝龍泉聽的,還不如說是說給史宇寒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