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為之為,出於智巧。血氣方剛,則智巧出焉。血氣既衰,則智巧窮矣。或知功之可利而銳於立功,或知名之可利而進以求名,或知正直之可利而勉於正直,或知文詞之可利而習於文詞,皆智巧之智也。上好恬退,則為恬退以中其欲;上好剛勁,則為剛勁以中其欲;上好溫厚,則為溫厚以中其欲;上好勤恪,則為勤恪以中其欲;上好文雅,則為文雅以中其欲,皆智巧之巧也。年方壯則血氣盛,得所欲則血氣盛,壯邁往失則血氣挫折,消懦而所為屈矣,無不可變之操也。無為之為,本於仁義。善不以名而為,功不以利而勸,通於造化,與天地相終始,苟不至德,則至道不凝焉。
聖人不可得而見矣,其遺言猶龍之蛻,猶虎之皮。用其文章,猶足動觀聽,況能充其蛻,複其皮。得其精神以設施於天下,其撥亂興治如反複手足。不得其道,與天下之人角智力者,嵲嵲乎殆哉!
有聚而可見謂之有者,知其有於目,故散而不可見者謂之無。有實而可蹈謂之有者,知其有於心,故妄而不可蹈者謂之無。
馬牛,人畜也。禦之失道,則奮其角踶,雖有猛士,莫之敢攖,得其道,則三尺童子用之,周旋無不如誌焉。天下分裂,兆民離散,欲以一之,固有其方,患在人不仁,雖與言而不入也。
知幾,則物不能累而禍不能侵。不累於物,其知幾乎!
郡縣天下,可以持承平而不可支變故,封建諸侯,可以持承平,可以支變故。
自觀我者而言,事至而知起,則我之仁可見矣。事不至而知不起,則我之仁不可見也。自我而言,心與天地同流,夫何間之?
處已有道,則行艱難險厄之中無所不利;失其道,則有不能堪而忿欲興矣。是以君子貴有德也。
往來
胡子曰:或往或來,天之所以為道也;或語或默,士之所以為仁也;或進或退,臣之所以事君也;或擒或縱,兵之所以為律也;或弛或張,王之所以化成於天下也。
釋氏以盡虛空沙界為吾身,大則大矣,而以父母所生之身為一塵剎幻化之物而不知敬焉,是有間也。有間者,至不仁也,與區區於一物之中沈惑而不知反者何以異?
性譬諸水乎,則心猶水之下,情猶水之瀾,欲猶水之波浪。
即物而真者,聖人之道也;談真離物者,釋氏之幻也。
釋氏見理而不窮理,見性而不盡性,故於一天之中分別幻華真實,不能合一,與道不相似也。
當爵祿而不輕,行道德而不舍者,君子人歟?君子人也。天下之臣有三:有好功名而輕爵祿之臣,是人也,名得功成而止矣;有貪爵祿而昧功名之臣,是人也,必忘其性命矣,鮮不及哉;有由道義而行之臣,是人也,爵位功名,得之不以為重,失之不以為輕,顧吾道義如何耳。君天下,臨百官,是三臣者雜然並進,為人君者烏乎知而進退之?孟子曰:君仁,莫不仁。
有善行而不仁者有矣,未有不仁而能擇乎善者也。
子思子曰“率性之謂道。”萬物萬事,性之質也。因質以致用,人之道也。人也者,天地之全也。而何以知其全乎?萬物有有父子之親者焉,有有君臣之統者焉,有有報本反始之禮者焉,有有兄弟之序者焉,有有救災恤患之義者焉,有有夫婦之別者焉。至於知時禦盜如雞犬,猶能有功於人,然謂之禽獸而人不與為類,何也?以其不得其全,不可與為類也。夫人雖備萬物之性,然好惡有邪正,取舍有是非,或中於先,或否於後,或得於上,或失於下,故有不仁而入於夷狄禽獸之性者矣。惟聖人既生而知之,又學以審之,盡人之性,盡物之性,德合天地,心純萬物,故與造化相參而主斯道也。不然,各適其適,雜於夷狄禽獸。是異類而已,豈人之道也哉!是故君子必戒謹恐懼,以無失父母之性,自則於異類,期全而歸之,以成吾孝也。
中者,道之體;和者,道之用。中和變化,萬物各正性命而純備者,人也,性之極也。故觀萬物之流形,其性則異;察萬物之本性,其源則一。聖人執天之機,惇敘五典,庸秩五禮。順是者,彰之以五服,逆是者,討之以五刑。調理萬物,各得其所。此人之所以為天地也。
目之所可覩者,禽獸皆能視也。耳之所可聞者,禽獸皆能聽也。視而知其形,聽而知其聲,各以其類者,亦禽獸之所能也。視萬形,聽萬聲,而兼辨之者,則人而已。覩形色而知其性,聞聲音而達其義,通乎耳目之表、形器之外,非聖人則不能與於斯矣。斯道不明,則中國冠帶之君有時而為夷狄。楊朱、墨翟之賢而有禽獸之累,惟安於耳目形器,不知覺之過也。君子履安佚之地,當安佚之時,戒謹恐懼,不敢須臾怠者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