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聞波浪之聲,他低頭觀看,見是黑霧盛漲,滄溟銜日,透過迷霧,流水濤濤,濁氣衝天,透著殺戮之光,梵誌知是到了冥河,不敢駕雲前行。他在江岸駐足,見礁石下飄來一葉小舟,舟上三人,均著黑鬥蓬,一人持漿而立,兩人相擁而坐。梵誌知那是陰司擺渡船,喊道“那擺渡的,可否載我一程?”那撐船的道“好說好說,和尚,你要渡河卻也不難,隻需給我三兩金便可。”梵誌道“貧僧手無寸鐵,可否說個人情?”擺渡人道“什麼人情!適才有個過江的和尚,手持一根蒿杆,背負著一擔經書,說他的經書千值萬值,可度人度鬼,要換與我過江,我笑他何不乘蒿杆渡江?你手無寸鐵,就是說的天花亂墜,搬出佛祖菩薩來,也少不了我這過河的錢。”正在僵持間,忽見船頭一人挑起鬥蓬,大聲呼道“大師!怎個是你!”梵誌望去,見那人滿臉驚喜,不是別人,正是李洪矣!梵誌道“殿下,你如何也在此處?”李洪道“大師,久別闊敘,快上來!”擺渡人橫漿喝道“上哪裏去!”李洪報拳道“長官,我尚有餘金,大師的船資由我一力承擔。還望通融!”擺渡人道“不可!你的錢是你的錢,與他無幹。”李洪道“那岸上的是我親眷,讓他上船,我多謝你些銀子。”擺渡人冷笑道“休要多言,惹爺煩鳥,現在就讓你下水。”李洪呆了,聽得話裏藏鬮,急解下包袱,用力拋上岸去。擺渡人促不及防,見失了買賣,待舉漿發怒,又轉念叫道“那岸上的,既是一行人,快上船罷!”
梵誌接住包袱,縱身躍起,忽見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浪中閃出千手萬臂,密密匝匝的抓將過來,梵誌隻把降龍木掃去,把那浪頭打成了肉陀,隻聽得哀嚎一片,瞬時間又退了潮頭,嗚嗚咽咽的哭泣不停。梵誌不忍,合掌念經,那擺渡人嘰笑道“和尚,你騙鬼不哭呢?!”梵誌道“怎說?”擺渡人道“水中都是無錢過江之人,你念那什麼鳥語,又不能果腹充饑,連那西北風都不如。你若真有慈悲之心,拋下去個三兩金,還能救上一人。”梵誌聽聞,解下包袱,見裏麵都是金銀錢帛,眼望李洪,李洪道“大師盡管用去。”擺渡人見他要拋金,大驚失色,怒叫道“找死!”揮漿打來,梵誌早防有一手,閃身避過,那擺渡人直直撲入了江中。
卻見撲通一下,那江麵在迷霧中風平浪靜,竟不閃半點浪花,梵誌、李洪趴在船頭望他多時,蹤跡杳無。兩人心焦,李洪道“大師,那廝莫不是水神變化?入水即回家,戀家不出了?”梵誌道“不是,貧僧當差時,曾點過此間陰兵,並無什麼神位,更不論水神。”李洪又道“那廝莫不是生鐵鑄造的,入水即沉,撲通一下沉到底了?”梵誌道“也有道理,聽聞這擺渡的船漿是玄鐵鑄造,莫不是沉到底了?”李洪歎道”不知無漿能過河否?”
正歎息間,忽聽得有人高歌,細聽如下:
有錢能使鬼推磨,無錢難倒英雄漢。
你視金錢如糞土,金錢視你如乞丐。
人情世故向錢看,若不向錢喝北風?
錢本無害真性情,無情無性賴錢髒。
隻見迷霧之中,駛來一舟,舟上隻有個擺渡人,樂嗬嗬的打住船頭,持漿施禮道“三位乘舟否?”三位驚喜交加,李洪低聲道“大師,俗話說寧見鬼哭,勿見鬼笑。莫要又上了賊船。”梵誌道“有我在,勿怕!先上船去,見機行事。”三人無奈,那擺渡人並攏了船身,過了那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