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電話裏的愛情(1 / 1)

劉安

幽穀拾光

我一直都在渴望一種另類愛情,以想像為空間,以綿延不絕的思念為填充物的愛情。這樣的愛情,某種程度上要比俗世的愛情來得更真實,因而也就更有魅力。

蛟龍出海

她問,你愛我嗎?我說愛。她又問,你為什麼愛我?或者說你愛我什麼?我想了想,然後回答道,愛你的聲音。

放下電話,我又想了想,好像還是這個答案。

我從未見過她。她生活在北方一座大都市裏,而我則一直在南方這座海濱小城裏遊弋,像一條半瘟的魚。我對生活中的許多事情都缺乏激情,惟獨對聲音敏感。第一次接到她的電話,我的潛意識就告訴我,我一定會愛上她。坦率地說,我從未聽過那麼好聽的聲音,標準的普通話,溫潤,細膩,有著些許的嗲,說到最後,尾音微微翹起,很調皮的味道。這是一種屬於青春燦爛的女孩子的聲音,它太容易進入一個三十歲男人的心髒地帶了。

或許這隻是我為我們之間的愛情編織的一個借口,事實上我一直在渴望一種另類愛情。以想像為空間,以綿延不絕的思念為填充物的愛情。這樣的愛情,某種程度上要比俗世的愛情來得更真實,因而也就更有魅力。

我在電話裏對她說,你真漂亮。她笑了起來。她真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子,她理解我的想像。不僅如此,她還理解我寫的詩。她第一次給我的電話,就是因為她在一家刊物上讀到了我的一組詩,非常湊巧的是,她的姐姐就是那家刊物的編輯。那組詩為我招來了一些非議,有一段日子我多少有些苦惱,後來就接到了她的電話。她說,你寫得真好,真的。

我很感動。或許愛情的種子在那一刻就播下了,但我自己不願這樣認為,我覺得如果這樣的話,我們的愛情就有些被褻瀆了。

我們開始了有趣的戀愛。說有趣,是因為我們再也不談詩歌,我們的話題五花八門。有時實在無話可說,我們就在電話裏唱歌,唱什麼都行,有一回甚至唱了《夫妻雙雙把家還》,你一句我一句,唱完了,兩個人哈哈大笑。

我們還在電話裏互開空頭支票。有一天我正在班上忙著,忽然接到她的電話,她說,我昨天在國貿大廈為你挑了一套西裝,是皮爾?卡丹的,三千多塊呢,等你什麼時候來,給你穿噢。我笑了起來,說,是嗎,怎麼這麼巧,我剛剛為你買了十二支紅玫瑰,要不要特快專遞郵給你?她顯得興高采烈,說,好啊。我略微停頓了一下,又說,還是等我去時帶給你吧。

她就在電話裏笑,過了一會兒,她問,你什麼時候來?我愣住了。我從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或者說,我根本就沒有打算去那座都市見她。我喜歡這樣的愛情,通過一根電話線感受彼此的體溫和激情,而不承受世俗的擠壓和傷害。我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否過於自私。我其實是一個軟弱的人,我害怕承擔男人在愛情生活裏應該承擔的那種責任,這也正是我渴望所謂的另類愛情的緣由。我想,她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子,她應該知道我的這種思想。

有一次她在電話裏就曾經說過,在我的心中,她不過是一個寄托物,是我用來寄托日常生活中無法依附的情感的一個對象。至於她這個人到底怎麼樣,已經無關緊要了。

聽了她的話,我猛地吃了一驚,我說,怎麼會呢,你的聲音那麼好聽。我聽見了內心深處對自己鄙夷的聲音,那一刻,我的臉突然紅了起來。

但我依舊沒有想到要去看她。自責與行動永遠是兩回事,我所能做的,隻是竭盡所能地在電話裏表現出對她的在乎。我會在晚上新聞聯播結束後盯著電視,看中央台的天氣預報,天氣變冷了,就打電話給她,讓她第二天多穿些衣服。如果聽出她的聲音有些沙啞,會寄些感冒藥過去,盡管我知道這並無什麼用處。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我還是感覺到了她的激情在日漸變淡。

這是我所能想像得到的,隻不過不願承認而已。我們仍然會通一些電話,話題終於又回到了詩歌上麵。有一次,她突然問我,你現在還寫詩嗎?我說已經很久不寫了。

她在電話裏歎了一口氣,說,還是寫一寫吧,你不寫詩,怪可惜的。

我一時無語。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又問,你什麼時候能來我這兒?

我囁嚅了片刻,我不知道如何準確地表達我的意思,就在她要放下電話的那一刻,我衝著話筒叫道:我愛你!

我聽見了一陣仿佛瓷器破碎的聲響,我知道,我所迷戀的電話愛情結束了。

過了幾天,我突然接到一隻郵包,打開一看,是一套皮爾?卡丹牌的西裝。泛著樟腦味兒,味兒很淡,卻嗆得我的雙眼流下了淚水。

詩文並茂

我是這樣一個人

我是個放不下愛情的人

追著夢一直到達昨天的夢裏

揀拾那一句句熟透的話語

勾勒出一剪婉約的身影

讓愛逃脫於真實之外

讓真實凋敗於夢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