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五年,秋陽杲杲,金桂飄香。建康城富戶薑家,家主薑紹,年近不惑,才喜得一女,取名秋盈。秋盈彌月,薑紹大宴賓朋三天三夜。其間偶得寶玉一枚,白璧無瑕,如琢如磨,玉身有一“月”紋渾然天成,令人稱奇道絕。眾人皆稱此玉乃逢凶化吉之靈玉。秋盈貼身佩戴,從未離身。果如其父所願,自此平安昌順,萬事無憂。春去秋來,稚女漸出落成窈窕佳人。然至其及笄之日,突覺頭痛難當,眼前如夢如幻,難辨分明,恍惚間如墜萬丈深淵。秋盈緩緩跌入床榻,竟沉沉睡去。任薑家人如何呼喚,仍混沌難醒。薑紹多次求醫無果,遂訪鬆蘭仙觀,終求得仙道入府,施法解術,救其出困。
夜鶯啼鳴,月華如水,一片清輝灑落,波光粼粼。
耳邊傳來樹葉婆娑的窸窣聲,一陣清風拂過臉頰,涼風習習,有些癢。
我的眼珠轉了轉,緩緩睜開眼。
腦中一片茫然,迷迷糊糊的轉臉望向四周。周遭盡是一片黑暗,一時分辨不清身在何處。唯有天邊一輪明月,映照著不遠處的一汪湖水,銀鏡般散發著灼灼清光。
我,這是在哪裏?
耳邊傳來低低的蟲鳴聲,頓時讓我清醒了幾分。我倏地坐起身,心中的惶恐與不安使雙手微微顫抖。我努力平靜心緒,伸手扶著身側一棵大柳樹緩緩站起身。
我警覺地轉頭打量著四周,一動不動的靠著身後的樹幹。漆黑的夜晚仿佛將雙眼蒙上了一層薄紗,卻使我的聽力變得異常敏感。耳邊簌簌的傳來柳條相碰的摩挲聲,一陣陣蟲鳴如鼓聲般清晰,不住的在耳邊敲擊著。
不遠處的湖水泛著淡淡銀光,樹上的夜鶯啾啾叫了幾聲。見四下無異,我才稍稍鬆懈下來,借著月光沿湖邊摸索前行,想要試著從記憶中搜尋辨析出自己的所在之處。可是周邊一切景致都如此的陌生,這裏,卻是我從未來過的地方。
我心下疑慮,回想著自己白日才在府中行完及笄禮,一時覺得有些頭疼,便先回房裏休息,怎麼一覺醒來便莫名其妙的到了這樣一個地方。
正思慮著,突見不遠處有道纖長白影,迎著湖麵,如孤魂一般杵在那裏一動不動。我心下猛然一抽,不由的緊張起來。心想不會這麼巧吧,偏在此時遇到些不該遇到的東西。惶恐不安之際,又偷偷抬眼瞥了眼那抹白影,卻見他仍是一動不動,隻是負手站在那裏,直直的望著湖麵上的那輪冷月。
我心下稍安,轉念一想,這該不會是個人吧?見他身影蕭索,冷冷的月色灑落一身,一副落寞孤寂的樣子。
一個念頭突然閃了出來,見那人仍幽幽的站在湖邊,難道說......他要投湖自盡?
霎時間,心中的正義感油然而生。這可是人命關天,我怎能見死不救?
想到此,也顧不及考慮太多,三步並作兩步,抬腿便朝那白影跑去。
那白影似乎是聽到了腳步聲,詫異的轉臉望了過來。我正欲上前阻攔,讓他莫做傻事,腳下卻忽的踩到一塊碎石。身子頓時一歪,一個趔趄。我低呼一聲,本能的伸手扯住那白影的衣擺。那白影的臉色更加蒼白,還未反應,下一秒,兩人已雙雙落水。
我在水中不停的撲騰著,驚慌的大喊救命,口中早已不知灌了多少湖水,心中卻十分懊惱。這原本打算救人,現在反而連自己的小命都賠了進去,真是冤啊!想到自己今夜竟要命喪於此,心下不由悵然,隻望進黃泉時化為水鬼,不要死相太過難看才好。
正自顧自憐著,忽覺腰間一緊,有人伸手將我攏入懷中,向上一提,整個人瞬時便被一股力量帶著旋身而起。再一睜眼,已然躍上岸邊。
一陣淡淡的幽香拂過發絲,伴著清冷的月光,我穩穩的靠在那人的懷抱。驚魂未定,我還未回神,那人忙扶我站穩,隨即便鬆開了手,側步閃到我的身旁。
暗夜寂寥,微風般的聲音翩翩傳入耳中。
“失禮了。”聲音極輕,帶著些許歉意。
我一時窘迫,不知所措,急忙低聲回道:“不妨事,還要多謝公子。”
一片安靜,氣氛略顯尷尬,我正思忖著該如何開口,他卻先我一步開口:“姑娘是遇到了什麼難處嗎?何故想不開,要投湖自盡?”
投湖自盡?
我被他莫名其妙的話問蒙了,明明那個要投河自盡的人是他啊。我先前隻是想要救他,不料弄巧成拙而已。
我不由啊了一聲,猛然抬頭望向他。
月光柔柔的灑在他的臉上,麵容看不真切,銀輝卻隱隱的勾勒出冠玉般溫潤的弧度。削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唯有一雙宛若星子般璀璨的眸子,正疑惑的望著我。
他似乎是察覺到剛才的話有些不妥,眉間稍有一蹙,忙又說道:“是我唐突了。姑娘自是不便說。”
我急忙開口解釋:“先前公子那樣期期艾艾的站在湖邊,我還以為...”
他心下了然,不由訕笑:“在下隻是見今夜月色甚好,出城賞月而已,卻讓姑娘誤會了。”
我的臉色瞬間變得五彩斑斕,呆若木雞的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望著兩人全身濕透狼狽的模樣,一陣由衷的窘迫油然而生。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嗎?
我適時的打了個噴嚏,尷尬的揉了揉鼻子:“嗬嗬,夜色太濃,看不真切,看不真切......”我故意重複幾遍,遮掩自己的窘迫。但因落水,卻又接連打了幾個噴嚏。還好此時正值夏日,夜風也算暖和,不至於染上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