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閃電點亮樹在校門口的高考倒計時牌。整個學校,整個小城,正被滿天的黑雲,滿天的雨以及滿天的壓抑籠罩著。此刻的學生們正坐在教室裏,安安靜靜上著晚自習,老師端端正正坐在講台上,給上去問問題的同學答疑解惑。明亮的教室裏安安靜靜,空氣中飛揚著從不知誰的耳機中逃散出來的零碎曲調。
是趙慕曉,他把耳機聲音調到最大,整個教室都能聽到那首“可不可以愛我”,筆在紙上飛速地劃著沒有意義的圓圈,一頁又一頁。
全班都能感受到他的情緒,今晚,全班五十多個話嘮集體為他沉默。可能是因為班級第一的緣故,老師也給他薄麵三分,輕輕的給學生講著課。
然而老天爺卻不給他麵子,雨打玻璃啪啪作響,風搖香樟刷刷吵鬧,雷啊雨啊,吵得不可開交,又或許是老天爺太給他麵子,知道他失戀,下這場大雨配合他的悲慘情緒。
叮鈴鈴鈴,下晚自習的鈴聲響起,大家突然歡騰起來,住校的趕緊收拾書本回寢室提熱水,走讀的趕緊背上書包,盡管回家路上有一場大雨,但大家都顯得激動無比。
趙慕曉仍舊坐在那,如果不是今晚輪到他提熱水,室友周斌是不會提醒他的,可能他會在教室畫一晚上的圈圈。
“唉,唉,下課了”周斌拿隻筆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他抬起頭,看著周斌
“今晚該你提水,早點回去,要不然要熄燈了”
“哦哦,好”趙慕曉摘下耳機,揉揉耳朵,起身,突然看到窗外電閃雷鳴大雨滂沱的樣子,“下雨啦!”他似乎才發現這雨,“下雨啦!”他什麼都沒拿,撲通撲通跑出去,
“臥槽,這特麼是不是瘋了?”室友田學浪趕緊隨便給他帶幾本書,追出去。
在中學社會裏,成績的高低也就決定了班級地位的高低,加上趙慕曉平時嘻嘻哈哈,一堆“樂於助人”“積極開朗活潑樂觀”的優秀評語放在他身上,他簡直是這個文科班五十多個妹子十幾個漢子裏的小王子。今晚小王子失戀了,雖然班級裏表麵上沉沉默默安安靜靜,然而內裏卻暗流湧動,大家都憋著忍著,等著下晚自習的臥談會,大家一起討論這爆炸爆炸大爆炸的新聞。
“雨中的奔跑,去嗎?”趙慕曉和田學浪在排隊提水,趙慕曉一直激動的看著窗外。
“失個戀而已,也不至於吧,多來幾次就習慣了。”
“什麼?哦,哦,你不說我都忘了”趙慕曉看田學浪一眼,又激動看著窗外,“你有沒有一種潛藏在內心的欲望,這一輩子一定要做某些事才圓滿?”
“臥槽你在跟我討論人生?”田學浪簡直不敢相信,作為班級裏趙慕曉最要好的男性朋友,田學浪一直以為趙慕曉是個嘻嘻哈哈,樂觀無腦學習卻好的呆逼青年,想不到在這一刻,在排隊打水的路上,他說出什麼欲望、一輩子、圓滿這些詞,看來他真的被失戀打擊得不輕。
“什麼人生啊,人生地不熟,我以前就想在下大雨的時候去狂奔一次,沒能如願,這次雨這麼大,我想去試試!”
“那就去試試唄,你去我不去,我又不像你學習這麼好,要是感冒了或者被雷劈了耽誤學習,我就GG了”田學浪伸手去接趙慕曉手裏的桶,“對了學校操場是雷區,你還是別去”,又把手收回來。
“你看過《V字仇殺隊》沒,裏麵有句話‘thegodisintherain’上帝就在雨中”趙慕曉眼神突然平靜下來。
“裝逼也要有個限度哈,背了那麼多政治書,你竟然相信有上帝?哈哈哈”田學浪感覺趙慕曉陷入了魔怔,想破壞這氣氛。
“不是相信有上帝,隻是信仰而已,背那麼多書寫那麼多字背負這麼大的壓力,是要有信仰支撐,才不會累才相信一切都值得,”
“我的信仰就是錢,錢能通”
“算了,還是趕緊提水回去。謝謝了浪哥”趙慕曉打斷他的話,排到他倆打水了。
田學浪一愣一愣,今晚他好像看到了另一個趙慕曉,趙慕曉竟然會和他談信仰談欲望談壓力,這與在寢室裏暢聊哪個妹子胸大****鼻子高的趙慕曉簡直不是一個畫風啊!
兩人把熱水提回寢室時,室友們已經在床上架好桌子玩著手機了,
“浪哥你把溫瓶裝滿,我再去提一桶”趙慕曉提著空桶往外走,
“夠用了夠用了,不用去提了”周斌從床上翻下來,提起溫瓶開始灌水。
“我提了洗澡,”趙慕曉提著桶出去,沒過多久就提著一桶水回來,開始換上運動服和鞋子。
“你還是要去?”田學浪已經洗了腳躺在床上玩手機
“當然!機會不可錯過喲!”
“你要去幹嘛?”楊應航一邊洗腳一邊玩手機問道
“來一次雨中的奔跑,紀念我死去的愛情,哈哈哈”趙慕曉又開始輕鬆起來,田學浪則一臉懵逼。
“膽子大,外麵這麼大雨這麼打雷,我們學校又是雷區,要是一個雷劈到你,你怕是要上新聞”周斌坐在床上寫作業,頭也沒抬。
“那我就出去了,水給我留著,也別關門,等下我就回來”趙慕曉說完,輕輕扣上門出去了。
趙慕曉的記憶裏從沒下過這麼大的雨,又肥又密的雨點頃刻間將他淋濕,從寢室到操場有一段距離,他踮起腳點著水大步跑,輕快又活躍,路上打著傘提著水的人們卻來不及欣賞這一活脫脫的二逼,小心趟著水提著桶。
沒多久趙慕曉就跑到了操場,果然除了雨和黑雲和電閃雷鳴,操場上什麼都沒有,“哦!啊!咘嚕咘嚕咘嚕!哇!哇!”他大聲呼喊著,用手拍著嘴模仿泰山的叫聲,仿佛這片操場是他的森林。可雨實在太大,每一腳下去都踩出一個“雨坑”;天空實在太黑,他的黑色球衣正好融入進去;雷聲實在太大,不管他怎麼叫怎麼吼怎麼浪,操場旁的保安室一直沒人提著電筒出來。
這正合他意!
這時候要是有路過操場的,大概因為在閃電劃過的瞬間看見操場上一個黑影放浪地跑而嚇個半死,然後這所學校又多一個鬼故事。
趙慕曉跑著跳著,甚至直接躺在操場上,躺在水裏,滾來滾去,做遊泳的姿勢;他脫掉鞋子,光腳踩在水裏;他撈起衣服,還是又放下去;他雙手雙腳走路,想像狗像貓一樣跑得快,盡管四肢不協調,但這也夠了,所謂片刻的放縱與自由,一生有幾回呢?
他突然一驚,仿佛被雷劈一樣,又或者被一股力量給震懾住,不由自主地看著鬼故事多發地音美樓。音美樓就在操場旁,中間隔著一條大道一些樹。他怔怔地看著那兒,這麼晚了還有燈亮著,要是突然再傳出《月光奏鳴曲》,他就相信裏麵正發生著凶殺案,還是算了吧,就算傳出來這麼大的雨他也聽不見。他躺在地上,看著看不見的天空,和一閃即過的閃電,誒呀,這樣躺著也蠻舒服的呀,可他還是忍不住去看音美樓,畢竟傳的鬼故事太慘烈,他不想真的看到傳說中坐在籃球架上梳頭發的紅衣服少女。但其實在路人眼中,他也差不多是個鬼了,至少能嚇人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