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憶廢名(1)(3 / 3)

關於廢名的這一方麵的逸事,可以略記一二。廢名平常頗佩服其同鄉熊十力翁,常與談論儒道異同等事,等到他著手讀佛書以後,卻與專門學佛的熊翁意見不合,而且多有不滿之意。有餘君與熊翁同住在二道橋,曾告訴我說,一日廢名與熊翁論僧肇,大聲爭論,忽而靜止,則二人已扭打在一處,旋見廢名氣哄哄的走出,但至次日,乃見廢名又來,與熊翁在討論別的問題矣。餘君雲係親見,故當無錯誤。廢名自雲喜靜坐深思,不知何時乃忽得特殊的經驗,躍坐少頃,便兩手自動,作種種姿態,有如體操,不能自己,仿佛自成一套,演畢乃複能活動。鄙人少信,頗疑是一種自己催眠,而廢名則不以為然。其中學同窗有力僧者,甚加讚歎,以為道行之果,自己坐禪修道若幹年,尚未能至,而廢名偶爾得之,可為幸矣。廢名雖不深信,然似亦不盡以為妄。假如是這樣,那麼這道便是於佛教之上又加了老莊以外的道教分子,於不佞更是不可解,照我個人的意見說來,廢名談中國文章與思想確有其好處,若舍而談道,殊為可惜。廢名曾撰聯語見贈雲,微言欣其知之為海,道心惻於人不勝天。今日找出來抄錄於沈,廢名所讚雖是過量,倡他實在冕知貧我銘意思之一人,現在想起來,不但有今昔之感,亦覺得至可懷念也。

三十二年三月十五日,記於北京。

廢名與胡適

廢名1922年考入北京大學預科,1929年在英文係畢業後留校任教。抗戰爆發後,回故鄉任教。1945年抗戰勝利後回到母校擔任中文係教授。

胡適在北大三次任職期間,廢名恰好在北大讀書和教書。他們稱得上是師生,也稱得上是北大同仁。廢名進入北大預科讀書時,就對胡適主編的《努力周報》產生了興趣。他將自己創作的一些新詩和短篇小說,投給《努力周報》。胡適很重視培養青年人,為廢名提供了發表作品的園地,由此,他們開始了書信往來,建立了師生之誼。1924年1月胡適在《讀書雜誌》上刊登籌辦《努力月刊》的預告,廢名見到這個“預告”,馬上給胡適寫信表示祝賀,並寄上一篇小說。遺憾的是,這份《努力月刊》沒有辦成,但胡適還是將廢名的小說推薦給陳源主編的《現代評論》發表了。

1931年初,廢名得知胡適將被聘為北大文學院院長時,便於2月14日給胡適寫信,告訴胡適這幾年北大人事關係很複雜,不要接任此職。雖說胡適並沒有接受他的建議,但對廢名的赤誠相勸,還是心存感激的。

盡管他們的個人關係很好,但是廢名在教學和學術見解上,卻與胡適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廢名在擔任北大國文係講師,講新詩課之初,曾經向胡適請教這門課怎麼講?胡適告訴他按著他主編的《中國新文學大係》的詩歌卷來講。可是廢名並沒有遵照老師的教導去做,而是獨辟蹊徑,與自己的老師針鋒相對地提出了自己的見解。特別是對於胡適很鍾愛的徐誌摩,他卻棄之不講。隻是胡適的度量很大,並不計較這些,沒有因此而影響到他們的關係。

廢名與魯迅

1924年《語絲》創刊,魯迅、周作人、林語堂都被邀請為撰稿人。後經周作人舉薦,廢名也被吸收為撰稿人。當時,廢名作為一名學生,對魯迅、周作人兄弟崇敬有加。廢名在接觸新文學作品之初,他雖然喜歡魯迅、胡適和周作人的作品,但在思想上更接近周作人。在文學上他受到周作人的影響較深,但對魯迅的文章也很喜歡。他於1924年發表了《“呐喊”》一文,是文壇上較早出現的一篇評論魯迅這部小說集的文章。此文對魯迅的《孔乙己》評價很高,稱這篇小說是他最為推崇的佳作。

1925年的三四月間,廢名曾兩次拜會魯迅先生,第一次,他懷著十分崇敬的心情單獨拜會魯迅,謹小慎微,甚至連自己晚到了些許時間,也感到內疚。到第二次會見魯迅時,交談中魯迅流露出憂國傷時的苦悶心情,由此,加深了他對魯迅為人和他的一些雜感的理解。他開始意識到魯迅文章裏講的一些“不幹淨”的話,實際上是映現著“他幹淨的心”。這說明他對魯迅的理解得到了升華。魯迅對廢名的文學才華很重視,希望他能寫出關注人生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