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星。
岩冰交雜的地表終年死寂,近乎絕對零度的嚴寒抹殺著形成生命的一切可能,越過數千裏厚甲烷與氮組成的大氣,映入眼簾的是一望無際永恒的黑暗……
作為太陽係邊緣柯伊伯帶中的最大天體,它已與混沌死寂為伴萬億年。或許在不久的將來,這顆被排擠在太陽係最外緣的暗星也將如宇宙中其它同類那樣湮滅在中央恒星瀕死前的瘋狂。
這本就是行星無法改變的宿命,但其漫長的過程卻往往會因為一些未知與意外偏離原先的軌道。
……
公曆日2216年五月十七日。格林尼治時間XX點XX分。
一則神秘漣漪自遠處遞進至冥王星陰冷的星域。如果忽略聲波傳遞所必須的媒介,人們可以分辨出那是推進器所發出的尖銳咆哮。視野向太陽一側投放,一艘體積近似城鎮的龐然大物正緩緩駛入這顆矮行星上空近一萬八千公裏處的同步軌道。
獻身者號。
人類曆史上第一艘深空探索飛船。承載著文明對未知宇宙的無盡向往終於踏上了太陽係最後的界碑。而在此之後,它將會駛向塞得娜環①內緣已探明方位的空間蠹孔,開啟地球文明史無前例的嚐試。
(注①:公曆日2143年國際天文聯合會IAU將小行星塞得娜近日點和遠日點公差八百天文單位間的環狀地帶定義為塞得娜環。)
蟲洞是連結兩個遙遠時空的多維空間隧道,就像是大海裏麵的漩渦,無處不在但轉瞬即逝。像深淵289那樣能將時空扭曲力固定一點持續近二十年的另類,就根本無法用理論來解釋隻能視之為奇跡。可奇跡背後又是什麼?無人知曉更無從猜測,但它帶給地球文明的卻是難以抵禦的誘惑。
有誘惑就必定有嚐試。正如船名所表訴的那樣,獻身者號的使命便是飛入蟲洞中心點,或是被擠碎化為塵埃,或是去到另一個未知,那裏與人類文明完全隔絕,沒有終點,沒有盡頭,隻有孤獨與寂寞陪伴著這艘飛船及它的主人,直至生命消亡。
……
“三、二、一、零。設定路徑完成,解凍程序開啟。”
越過船尾龐大的引擎機組及船舷處層層疊疊的采光板,清脆的電子提示音響起在船舷處的生活艙。下一刻,擺放其中的某台休眠艙開始進入程序激活。
蓋板緩緩打開;液氧輸入閥閉合,隨著原先溢滿艙體的固態鹽冰被解凍引流到了輔助容器,靜靜躺在艙體內的宿主露出了廬山真麵目。
那是一位體格健碩、黃皮膚黑頭發的華裔男子,即便過去了有十餘年,新陳代謝的停滯依然將對方的容顏保持在了離開地球時的青年模樣。隻是低溫狀態下,其給人的感覺更像似一具在福爾馬林中浸泡了許久的屍體。
“生理鹽冰溶解完畢。”
“溫度繼續回調,人工引力係統啟動。”
“數據分析完畢,宿主各項生理參數穩定,開始注入DNX2。”
一條條指令在無數精密儀器輔佐下有條不紊執行著。當兩側注射器將一種不知名的液體齊齊注入男子體內,對方的臉龐泛起絲絲血色,之後如潮水般泛濫至每一處裸露在外的表皮。
死寂多時的心跳監測儀隨後開始滴滴滴作響。頻率由低沉漸進到高亢,而那個仿佛沉睡千年的男子終於在某一刻掀開眼簾露出了那對深邃似艙外星空的雙眸。
“歡迎回到獻身者號。”
視線剛一放亮,耳邊就響起了柔和的電子播報。來自那台萬兆億浮點速率幾近的主控電腦。除了沒有意識與感情,這台電腦可以說已擁有了人工智能所能擁有的一切。而男子同樣的強悍,即便意識尚在混沌與現實中搖擺,依然下意識做出了最準確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