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坐下後,盧玉蓮站在身後給她輕揉著肩膀。張六佬對麵而立,卻站立不安。盧玉蓮“撲哧”笑出聲來,更讓他麵色難堪。
“坐吧,這兒沒外人,別站著。”盧氏開口後,他才坐下。盧玉蓮見他惴惴不安,突然大大咧咧地說:“怕什麼,我娘又不吃人。”
盧氏假裝罵道:“死丫頭,沒大沒小,有這麼取笑娘的嗎?”
“娘,是您說的,這兒又沒外人……”盧玉蓮說完這話,感覺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麼,頓時就紅了臉,垂著眼不敢再說話。
盧氏看著麵紅耳赤的張六佬,故意咳嗽了幾聲。盧玉蓮忙說:“娘,外麵風大,還是回屋裏去吧。”
“再坐會兒吧,成天待在房裏都快悶死了,出來透透氣精神好多了。”盧氏看向張六佬,張六佬忙道:“是,是,聽說您身體不好,出來多走走,總歸是有好處的。”
盧氏微微一笑,溫文爾雅地說:“我年紀大了,比不上你們年輕人,這身子骨啊,說不定哪天就沒用了。”
“夫人您快別這麼說,您精神好著呢。”張六佬安慰道。盧玉蓮突然眼圈一紅,也說:“娘,您可別嚇女兒……”
“娘沒嚇你,娘自己的身子骨自己知道,娘不怕天災人禍,就擔心你呀。”盧氏一席話說得盧玉蓮淚眼婆娑。張六佬當真不知如何是好了,一時手足無措。
盧氏又歎息道:“莊上遭遇山匪的事,對老爺打擊太大,我一個婦道人家,又幫不上什麼忙,隻能跟著暗地裏著急。你們別看老爺平日裏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經曆了那麼多事,早就元氣大傷,要不然這次也不會遭了洋人的口舌。”
盧玉蓮別過臉去,隻怪自己是女兒身,不能替父親分擔太多。
張六佬感激盧次倫對自己的知遇之恩,要不然現在他還窩在肉鋪裏殺豬賣肉,那可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不禁安慰道:“您放一萬個心,我答應老爺的事就一定會做到,就算是拚了這條命……”
“說得這麼嚴重,我爹到底讓你做什麼呀?”盧玉蓮迫不及待地問。張六佬不好說,隻好看向盧氏,盧氏笑著說:“你一個女兒家,就別過問生意上的事了。”
盧玉蓮臉色雖然不快,但沒吱聲。
盧氏突然問:“六佬,你是鶴峰人吧?”
張六佬愣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
“家裏還有什麼人呢?”盧氏又問。
張六佬佯裝看天,悻悻地說:“沒人了,就我一個。”
盧氏點了點頭,還想問什麼,盧玉蓮突然插話道:“娘,您問這麼多幹嗎呢?六佬,這兒沒什麼事了,你去吧。”
張六佬起身離去之後,盧氏突然笑了起來,盧玉蓮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嬌羞地說:“娘,你頭發被風吹亂了,趕緊進屋去吧。”
“玉蓮,娘跟你說件正事兒。”
盧玉蓮沒吱聲,盧氏才繼續說:“米家之前上門提親的事兒……”
“娘,您應下了?”盧玉蓮慌忙打斷了盧氏的話。盧氏摸著她的手背說:“你是娘的心頭肉,娘還能不明白你的心思?娘看得出來,你對六佬有意思,但是這事兒娘還沒跟你爹提過,你爹的意思還是米家更好。”
盧玉蓮的情緒突然有些失控,連連說:“我不,打死我也不嫁。”
“聯姻講的是門當戶對,你跟六佬……”
“我不管,除非我這輩子不嫁。”盧玉蓮的口氣很堅決。盧氏微微歎息道:“你們父女倆的性子一個樣,娘這不是在跟你商量嘛。”
盧玉蓮沉吟了半晌,道:“娘,六佬救過我的命,要不是他,我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您跟爹了,我發過誓,這輩子除了他,誰都不嫁。”
盧氏沒作聲,但眼裏閃爍著淡淡的光。
“娘,您也看到了,六佬是個好人。我不求大富大貴,隻求簡簡單單、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您把米家的親給退了吧。”她從沒見過米家少爺,對這段婚姻充滿了未知和恐懼感。盧氏想起她和盧次倫年輕時候的情景,不禁莞爾一笑,起身說:“風大,扶娘進屋去吧。”
張六佬這邊幾乎沒進展,但也得跟盧次倫那邊彙報情況。當他剛走近大堂,耳邊就傳來盧次倫的聲音:“胡扯,誰讓你這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