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山崖的/旁邊,
有隻/牝鹿來/喝水;
三股泉/往下/傾瀉,
亮晶晶/銀光/四射。
每行三頓七言,以雙音頓結尾。這已不是七言的民歌體詩,因為七言民歌體詩是四頓數,單音頓結尾。不過,田間從二十世紀四十年代起就很注重學習和借鑒新民歌,這種三頓七言的詩體大約就是從四頓七言的新民歌變化而來的。這種變化是田間在新詩形式探索上的一個成果,因為它可以作為格律體新詩的一種主要形式(其理由將在下章論述)。當然,在新詩史上早已有三頓七言形式的格律詩,如朱湘的枟葬我枠等詩,但究竟很少,田間對它則是有意識地探索,大量地運用。
田間還常常運用三頓八言行式。當三頓七言、八言行式各自單獨運用時,自然造成均齊的節奏形式;兩者即使混合運用,造成的節奏形式也是大致均齊的:頓數完全均齊,字數僅差一個。這類均齊的節奏形式,比較起由四頓數行式或五頓數行式構成的節奏形式來,屬於短行的均齊體。它們與田間早期創造的鼓點式自由詩節奏形式有共同的地方,即兩者都行式較短小,節奏較急促和明快。
聞捷一生也積極探索新詩的格律形式,他的第一本詩集枟天山牧歌枠讓他一舉成名,詩集中大多是以四頓九言行式為主的半格律詩和格律詩。他後來的詩集也多以四頓九言行式為主,有時有規律地參用三頓數行式和五頓數行式。六十年代初期,聞捷詩的形式變得較嚴整,趨於成熟。如枟款待枠一詩的首節:
按照部落古老的遺風,
宰羊款待遠方的弟兄,
讓老樹撐起遮陽綠傘,
讓山泉洗淨旅途風塵。
該詩其餘兩節也是這樣謹嚴的四頓九言行式。
四頓九言行式是自新月派以來最常見的格律行式,聞捷運用它有無特點呢?有。我們知道,節奏形式的均齊和對稱一般是就節式和體式而言的。聞捷的有些詩除了講求這種整體上的均齊和對稱外,還講求行式構成上的均齊和對稱。如枟旅途枠一詩。為便於分析,我們將行式的構成用數字標示出:
我們和遊雲比翼飛翔, 二三二二
滿腔友情播在大地上。 二二二三
仰望巴基斯坦的太陽, 二二三二
頭上旋轉閃爍的金光。 二二三二
俯視巴基斯坦的村莊, 二二三二
瞳孔映出綠色的長廊。 二二三二
萬裏晴空啊前程寬廣, 二三二二
千裏旅途啊情誼深長。 二三二二
山勢連綿啊翹首起舞, 二三二二
河流宛轉啊迎風歌唱。 二三二二
滿腔友情播在大地上, 二二二三
我們和遊雲比翼飛翔。 二三二二
全詩六節,每節兩行,每行四頓九言,從整體看是均齊的。但這種均齊形式中又有內在的對稱:首節與末節是顛倒後的重複,同時在行式的構成上又是對稱的,即首節第一行“二三二二”與末節第二行“二三二二”對稱,首節第二行“二二二三”與末節第一行“二二二三”對稱;接下來是第二節與第三節對稱,第四節與第五節對稱。節奏形式的對稱又與詩意的對稱吻合。因此,此詩雖是均齊體,卻又有很強的對稱性,而這種對稱又是多樣化的,所以詩的節奏顯得整齊而有變化。
使均齊體以創新形式的,還有何其芳。何氏試驗的現代格律詩,詩行不求字數的整齊,而求頓數的整齊,這是一種廣義的均齊體詩格律詩。由於上文所指出的原因,何氏的這種詩不大成功。但也有好的,如枟聽歌枠一詩。且看其中的兩節:
它時而唱得那樣低咽,
像夜晚的噴泉細聲飛射,
圓圓的月亮從天邊升起,
微風在輕輕地搖動樹葉;
它時而唱得那樣高昂,
像與天相接的巨大的波浪,
把我們從陸地上麵帶走,
帶到遼遠的藍色的海洋;
這說明隻要寫作得法,隻講頓數均齊而字數不必均齊的格律詩,也可以具有鮮明和諧的節奏。在這種意義上,何氏的理論和實踐都是對均齊體格律詩的一個發展。
階梯體 中國詩人借用俄國詩人馬雅科夫斯基的階梯形式寫詩,其節奏形式的實質卻與馬氏的階梯形式不同了:馬氏的階梯體是純重音節奏形式,講究每行的重音數;中國新詩的階梯體注重的卻主要是每行後麵的頓歇。後者的實質是:用分行(跨行)的形式把一句詩切分成若幹短行,從而強化詩句的頓歇,造成一種特殊的音頓節奏形式和節奏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