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鳳凰城的居民們來說,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一個夜晚,除了無休無止的大雨。
每個人都訝異於在幹燥的鳳凰城的夏天,還會迎接這樣大的一場雨。整個漫無天際的天空都在下雨,好像有誰正毫不吝嗇地拿著大盆向地上不停地潑水,唯一的目的就是將這座城市全部淹沒。“嘩——嘩——”這聲音不僅像雨水的聲音,也像血流的聲音。
這聲音讓警察杜威心煩意亂。
他緊皺眉頭,試圖將那個畫麵從自己的腦海中排除出去。做了10年警察,他自信已經能夠輕鬆應對各種案發現場,可是在梧桐路小區3號樓602室,他還是差一點當場嘔吐了。
那不是人間才有的慘狀,那一定是地獄。
狹小的二室一廳裏,到處都是屍體,到處都是血。厚厚的地毯上浸染著血,牆上塗抹著用血畫的圖案,天花板上、衣櫃門上,全都是頸動脈被割裂時噴濺的血跡……
杜威搖搖頭,按了按太陽穴,站起身,再一次試圖靠近麵前的女孩。
“啊——”房間裏發出了不像人類的嚎叫,聲音來自那名女孩。
“該死!”杜威隻得重新站回病房的窗前,和那女孩保持距離。
三天了,他麵前的女孩還是一言不發。
隻要有人接近她,她就會瞪大眼睛,瞳孔裏滿是恐懼與絕望,喃喃地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沒有人聽得清她在說什麼。每一個試圖聽清女孩話的人都不得不像杜威那樣盡可能靠近她,一旦他們與女孩的距離過於親密,她的喉嚨裏會發出野獸般的嚎叫,同時迅速跑到角落裏,緊緊抱住膝蓋,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姿勢。
“她嚇壞了。”一臉憐憫的女醫生對杜威說,“不要再靠近她了。”
杜威煩躁地掏出一根煙,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又不情願地放了回去。
他在病房裏來回踱著步,皺著眉頭問那位女醫生:“有什麼辦法能讓她鎮定點?”
“你也看到了。”女醫生聳聳肩,“我們能做的僅僅是站在她旁邊。”
“可我想知道她究竟在說什麼!”杜威終於忍不住咆哮起來,“她是這個案件唯一的目擊者!”
“可她也是受害者!”女醫生也激動起來。她看了看坐在床邊的女孩,將杜威拉出病房。
“請你尊重我的患者。”女醫生正色道。
“也請你配合我的工作!”杜威嚷道,“除了這個女孩和那個莫名其妙的圖案,我找不到這個案件的任何突破口!誰能解釋?一個城市的黑社會團夥都在一個晚上死於非命!而他們竟然全部集中到了一個民宅中,這其中包括平時水火不容的兩個幫派!這個女孩的父母和這些黑社會團夥有什麼關係?為什麼他們慘死,女孩卻在那樣醒目的位置活了下來?她到底看到了什麼?我要知道!”
仿佛世界末日般的大雨在窗外嘩嘩下著,病房外是束手無策的警察和不知所措的醫生,在病房內,女孩愣愣地看著窗外,又開始自言自語。
“神啊,求你為我造清潔的心,使我裏麵重新有正直的靈。神啊,求你為我造清潔的心,使我裏麵重新有正直的靈……”
一個周後,當地《鳳凰晚報》的一個不起眼的版麵上,出現了一篇名為《民宅內23人遇難,僅有6歲幼女幸存》的報道。“7月21日淩晨1點,梧桐路小區3號樓發生巨大爆炸,23人遇難。幸存者隻有一名6歲的女孩,她的父母、哥哥和鄰居全部死亡。”
“就這樣結束了?”杜威拿著報紙,敲開了上司的門。
“我們還能對公眾說什麼?難道告訴他們我們看到的一切?告訴他們一貫沒有前科,社會記錄良好的那家人在一夜之間召集了全城的黑社會?告訴他們現場一片鮮血,慘不忍睹,那些黑社會全都被割斷了脖子?告訴他們一個男孩消失不見了,不知死活,而唯一的幸存者就坐在屍體的中間,毫發無傷?”上司緊緊盯著杜威的眼睛,“杜威,這個案件到此結束了。我不管凶手出於何種目的,但在我的任期,本城的黑社會團夥在一夜間消失,對我來說是一件不錯的事。”
“可……”杜威停頓了一下,看著上司陰沉不定的臉,他還是說了出口,“那個女孩怎麼辦?”
“政府會幫助她的。”上司疲憊地揮了揮手,打發杜威出了門。
“可惡!”在走廊裏,杜威狠狠地捶打著牆。做警察這麼多年,他第一次感到無力。
一切都是如此奇怪和詭異,包括案發當天的那場大雨。
杜威從來沒有遇到過那樣大的雨,它甚至嚴重幹擾了調查取證。鑒證科的人告訴他,梧桐路小區3號樓周圍根本沒有可疑的車胎痕跡與腳印。有關凶手潛入小區和黑社會團夥進入小區的一切證據都像被那場大雨洗刷掉了。杜威進入小區時,打著嗬欠的超市老板在關店門,兩個冒著大雨溜完狗的女人正準備上樓。一切都正常極了,直到杜威推開602室的門,他看到的是比地獄還恐怖的景象——牆上用血畫著一個奇怪的圖案,似乎是一個心型符號,中間插了一把刀。杜威踩著厚厚的地毯,每走一步,腳下都會溢出大量血跡。他不得不控製著自己隨時要嘔吐的yu望,因為屋子裏到處都是慘不忍睹的屍體。杜威認出這些人全部都是當地的黑社會團夥。從房間的打鬥痕跡看,他們似乎在房間裏抵抗了片刻,但時間很短。所有人的脖子都被鋒利的器具割斷了。臥室的床上躺著被貫穿胸口的男主人和女主人,床邊站著他們6歲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