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變故後,鐵齋的臉色刷一下就變了,站在廊下對眾弟子下達了命令。估摸著丹下尚未走遠,應該還潛伏在武場領地內,便由森徹馬率領兩隊人即刻出宅搜尋,燈籠的火光如螢火蟲般飛向根津的水田裏。同時,搜查隊以“砰砰”擊門的方式裏應外合。另一方麵,鐵齋親自指揮院子裏的搜尋工作。割開樹根和草根的刀身反射出篝火的火光,一閃一閃,忽明忽滅。
離群的諏訪榮三郎獨自一人站在池邊,池水倒映出天上的點點繁星。他將腰間的武藏太郎安國刀[18]的刀刃向下,刀鞘末端高高翹起。
夜晚的露水會沾濕雙腳。榮三郎提高褲腳踏過草地時,腳不知被什麼東西給纏住了。他撿起來一看,是一條緋紅的縐綢捋腰帶[19]。呀,這應該是彌生小姐的,但為何會落在此處呢?
正當榮三郎納悶的時候,院子裏白晃晃的刀刃如一根根縫衣針般在黑夜中東遊西走,忽然從一個角落裏傳來兩個慌慌張張的聲音,並像水麵的漣漪那樣擴散開來。
“呀!找到了,找到了,在這兒呢!”
“上!”
聲音似乎是從屋後的柵欄門附近傳來的,但很快又恢複了寂靜,而且還能切膚感受到刀劍散發出的逼人寒氣。聲音中斷,估計是雙方已開始交鋒。
在夜空下依稀可以看見分頭搜尋的弟子們一齊向後方跑去。榮三郎也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引了似的,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噌”的一下將武藏太郎刀從鞘口滑出,接著便“鏘”的一聲。
“哇!”——借著微弱的星光,他看到自己砍中了一個人。
丹下左膳的一隻袖子被砍碎了。他左手中握著二尺三寸長的乾雲丸,踉踉蹌蹌地站在一棵高大的鬆樹前,正要甩掉刀上的血。這據說一分開定見血的妖刀,現在就已經嚐到了血的味道。
在鬆樹的樹根處蹲著一個黑影,被左膳的褲腳纏著,頭上還罩著左膳的一隻袖子——那是彌生。
眾弟子都認為此刻正是發揮神變夢想流劍法的好時機,一下子排成一個巨大的圓形劍陣,將左膳包圍其中,然後如同收緊漁網般,一寸一寸步步逼近左膳。
左膳那鮮明的刀疤臉笑得扭曲起來,獨眼裏還放著光。
“我都等不及要用這把刀把你們這幫鼠輩的賤骨頭割下來了。這刀它自己也興奮得發抖,弄得我的手都癢了。嗬!來啊,隨你們怎麼攻!”
眾人都默不作聲,沒有一個人動刀。而鐵齋此時正背著手站在圓形劍陣外,出神地看著這流浪武士狼狽不堪的刀法。他似乎已超越了敵我之境,神情仿佛在說:“嗬,這真是難得一見的好刀法啊。”
其中一個弟子已按捺不住了,繞過鬆樹來到左膳的正後方,手裏的刀劃過草叢——眼看著越來越近了。
“喝!”
一起身,從下往上砍了過去。左膳呻吟了一聲“這小子”,卻先其一刻把乾雲丸揮向空中,一下子便血花四濺了。剛才砍過去的那把刀如彗星掠過黑夜般飛了出去,而那個弟子則早已仰麵倒在了地上。
彌生的慘叫聲久久回蕩在陰森的樹林間。
趁此機會,圍成劍陣的弟子開始揮舞手中的刀劍,形成一扇扇弧狀“刀屏”,從這些“刀屏”間又嗖嗖嗖跳出四五個人影,交錯著攻守圍住左膳。然而,他們對抗的是落單且嗜血善戰的乾雲丸。更有甚者,乾雲丸現在正掌控在劍魔左膳的手裏!眼看著似要砍到了,但左膳腿一彎,獨臂的左手拿刀一劃,倒是從左到右好幾個人的脛骨一並裂開,還未倒下就被踢開了。左膳踏過這些人肉墊子,手裏的乾雲丸直奔鐵齋而去。鐵齋往後一退,橫掃了過去,可對方畢竟是魔刀乾雲而非丹下左膳。他退避開後剛一站穩,第二刀便擦著手肘刺過來,緊接著,乾雲丸即重重刺進了鐵齋的肩部。
“啊!榮、榮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