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大地,此刻正值春日,我與胞兄在內庭玩耍。
爹爹的妾室王氏陪著母親在涼亭裏歇著,王氏手中摟著一個小兒,尚未取名,叫做傅樓的弟弟才七八歲大,也是妾室所出,此時正躲在涼蔭底下背書。
我和哥哥跟他們不一樣,是正室的骨肉,年歲也長,爹爹有心將哥
哥培養成他的繼承人,因此對哥哥很是嚴格。
閑暇時候,就來找我絮叨,哥哥與我年紀相仿,又是一胞所出,所以關係甚是親近。王氏披著披風,手裏拍著小弟弟的背,嘴裏念叨爹爹怎麼還不回來。
娘親勸慰她道:“身為內室就該體諒王爺,王爺公務繁——”娘親還沒有說完王氏就從鼻子裏悶嗯了一聲,她眼裏的不耐煩連我和哥哥都看的一清二楚。
娘親也不說她,伏下腦袋去看王氏手中的孩子。
爹爹是當今聖上的兄弟,很重要的兄弟,用天下人的話說就是左膀右臂,絕不能少的。
但爹爹前年被指封地,到了這西北邊陲。雖然如此,爹爹卻不曾埋怨,亦從不清閑,以至於連回王府吃頓午飯的時間也沒有。
“娘怎麼處處容忍王氏作怪?”我們離涼亭稍遠,我瞥向王氏,正見她逗弄小弟。
兄長道:“都是一家人,忍忍也就過去了,王氏是姨娘,爹寵她,你讓讓她也不吃虧。”
我回頭去看哥哥,嚴肅的說:“哥哥往後決不能如爹爹那般寵溺側室,讓她們沒了規矩,讓她們都像萬姨娘那樣安安靜靜的就好。”
萬姨娘身子不好,又性情溫婉,聽老一輩的下人說萬姨娘是個有才氣的女子,又好相處,因此在府裏甚得人心。
哥哥笑道:“聽貞兒的就是。”因家中男丁興旺,我身上背負的責任並不多,不需要我去維係家府之間的關係,僅憑王爺嫡女的身份便能謀得一份好姻緣。
所以家中並未太在意我,對我向來是有求必應的,也惟有哥哥才肯教導與我。
如今我已十歲,有時家眷聚在一起閑絮時,也不知是誰起頭,漸漸便談論起我的婚事了。
娘親說:“我看柳家的潤哥兒不錯,與貞兒年紀相當,二人相熟,又是塞城出名的穩重。”我一驚,那柳宜潤雖性情得宜,可卻體弱的很,我平日與他交談,他說一句話要咳出一碗血才說得完,每每交往總得膽戰心驚,總得嚇個半死。若我這樣的性子,與這樣的人生活大半輩子,恐怕也得憋個病出來。
萬姨娘說:“潤哥兒身子落了病,恐怕是治不大好,若貞姐兒嫁過去,恐怕不好,”我正從內心感謝萬姨娘,她又道:“我娘家裏有個在京城做五品官的,儀表堂堂,是家中長子,又細心體貼,不過就是年紀大了些。”我幾乎反對出口,那人我是知道的,皮相倒好,不過心花似蘿卜,而且今年二十好幾,也不說找個姑娘娶,淨往花街柳巷裏跑。
王姨娘說:“貞姐兒脾性活潑,哪裏能做長媳,嫁去京城離本家太遠,怕會耐不住性子。要我說,就在塞城找一個品貌端正的定下就好。”我心下鬱悶,怎麼說,我就不適合做長媳了?
哥哥說:“貞兒已有主見,夫婿的事還是過問過問她本人罷。”
哥哥是長子,一廂女眷都討好他,於是紛紛誇獎哥哥說:“玉哥兒真為胞妹著想。”
然後看向我。
我臉一紅,道:“貞兒,貞兒不認得那些公子哥兒,全憑長輩們過目再教貞兒識人。”
然後她們不動聲色的繼續閑絮,絲毫沒有將我的話放在心上。
我隻覺得心中平添了幾分寂寥。
半晌,總算是以請教老奶奶為由散了所有人。
隻是從那以後,提親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我鬱悶的問丫鬟小芸那是為何,小芸偷笑著把出府采買時聽見的坊間傳聞告訴了我:“傳聞平王府的傅貞姐兒雖隻有十歲,可卻完全是一副美人坯子,膚如凝脂,白裏透紅,明眸皓齒,靈動可愛,又自幼習得一身好本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若是能娶回家做妻,就有福氣了!”小芸把市儈小廝的形象扮演的繪聲繪色,我能想得出我被神化了多少。
我看著磨亮的銅鏡裏麵的人兒,蹙眉狐疑的道:“若是我未來夫君發現我根本不會詩詞歌賦頂多算是會寫字......更不用說是作畫,那會怎樣?”